海水沖刷掉了他刻意的梳理,濕發散開。
惡鬼露出被辜負的痛楚。
從始至終根植靈魂的毀滅欲在作祟。
重生?這一切究竟是否真實?還是一場漫長而仿真的走馬燈?
他的報複實現了?他的人生并沒有被颠覆?她是真的,還是自己的臆想?
為什麼,她還不接受他?
痛苦在爆發,質問着,嘲諷着。
一切都是虛幻的。惡鬼悲哀地嗤笑了一下。
“阿敖,安息吧。”她的聲音萦繞在耳邊,令他恨得咬牙切齒。
或許他從未得以重生,一切都隻是一個死不瞑目的怨鬼的憤怒在幻想。
假的!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邱剛敖松開了牙關,憤慨升騰到極點反而鎮靜下來。
就讓這份從地獄帶出的怒火熄滅在無邊無際的海裡吧。
結束這痛苦的一切吧!
溺斃軟弱的幻想;
唯有死亡是終結。
這是值得慶祝的。惡鬼的邏輯閉合,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眼神虛幻。
邱剛敖摟緊了淩之,向着深海遊去。
為什麼不上岸,反而往更恐怖的深處遊去?邱剛敖的沉默與行動令淩之驚懼,手腳都怕得發麻,更不敢掙紮,她試圖勸說邱剛敖别玩了,帶她回去。
然而,沒有用。
極端的威脅刺激着求生欲快速分泌。
淩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視海水的幹擾,專注地,一心一意地去感知。
他因何沉默?
淩之細心地辨認着,忍住了委屈的淚意。
她調整着,不斷接近……
終于,她捉住了答案。
是痛苦,忘我的痛苦,沉疴頑疾的痛苦。
該怎麼去平息這樣的情緒?
淩之茫然地晃了晃腦袋,預感一閃而過,指示着她擡起了頭。
在這無邊無際的海裡,她什麼也沒有,她隻有自己。
淩之松開摟住邱剛敖脖子的手,顫抖着用濕答答的手指摸索,她捧住了他的臉。
她唯有用自己去平息。
淩之捧着邱剛敖的臉,定位,吻了上去。
帶着獻祭的甘願,小心翼翼的,生疏的,慌亂的。
這柔軟的安撫是有效的,惡鬼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浪花濺射還是淩之眼淚,鹹澀的水珠自面頰滑落,沁入邱剛敖的唇舌,彌漫刺激着味覺。
他的虛幻落地了。
自這鹹澀開始,他的感覺逐漸解鎖,觸覺靈敏地捕捉着柔軟無助,聽覺忽視了浪花撲湧的潮汐聲,隻任性關注她親吻他發出的細微聲響。
月光破碎在海面,晃蕩着,拍打在他們身上。
邱剛敖終于被“喚醒”,他看清了月光照耀下的她。
悲傷而溫柔的她,憐憫着在過渡他的痛苦。
就像從前,那發生在未來的從前。
即使最終失去,曾經發生過的愛憐也是真實的。
原來,她是真實的。
惡鬼欣喜地覺悟。他又得到了她,哪怕不以死亡為媒介。
一切都是真實的。
邱剛敖放棄了拖淩之入深海想法,停下,進一步回應着她,專注在接吻上,
珍惜而溫吞地,貪婪成性……
浪花是永不停歇的海泣。
總是要流淚的,一邊停止,就輪到另一邊。
為活着而哭泣吧,如降生初始。
為愛而哭泣吧,如獲新生。
漆黑的深海注視着一切,容納着,不作評價,繼續無止境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