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真可怕,會變得跟笨蛋一樣。顧念教訓着自己,注視着那邊那個好看的笨蛋,還是舉起了手狀似敷衍地朝他揮了揮手算回應,然後馬上覺得别扭起來,轉身就跑。
這種丢臉的事,她才不要記得。
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阿傑才惆怅地落下手,插兜也反向離開。
那天之後,沒幾天阿傑就被帶回新宿的,也再沒能接到去涉谷的工作,而即使涉谷就在新宿隔壁,他也沒有金錢跟時間的餘裕再過去。
那天發生的事就像美夢一樣。
美好,短促,不真實。
夾在被人歧視的對待裡,摻在艱苦的工作中……如同一塊叫做希望牌的奶糖,讓阿傑時不時珍惜地打開品嘗,以此慰藉。
所以,跟顧念不一樣,阿傑非但沒有忘記她,反而越記越挂心,埋得深。
他開始額外存一筆準備去涉谷找人的錢,每當有關于海洋館的宣傳海報他都會小心收好,一張張疊好放進餅幹鐵盒裡……
他做着這一切,幻想着,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活在這個國度,跟戀人悠閑地約會。
已成執念。
這并非壞事,艱辛的日子裡,大大小小的執念能夠讓人能夠支撐下去,直到等到好事的發生——
自從阿傑同鄉的鐵頭到來新宿,由他牽頭一起撈偏門,漸漸的,這幫偷渡異國的人們日子越過越好起來。
而阿傑膽小,大家還湊錢給他買了天津闆栗的攤子,隻讓他去做正經買賣。
這天他也尋常地擺着攤,細心地炒着糖栗子,散發香甜的味道招徕客人。
夏美就是被吸引的其中一個,她拉着顧念走近攤子,“妮可妮可,這個這個,擋找搬膩!”興奮的夏美最後還試圖說出這個食物的中文名來。
“糖炒闆栗。”顧念矯正道。
“對對對對,就是你說的,我們吃這個吧!”
“嗯,那就要一份吧。”
那句糖炒闆栗的正宗的發音與熟悉的聲線令阿傑驚喜地擡眼看去,不是幻聽,眼前站在他的闆栗鋪子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顧念。
“嗨!”阿傑打着招呼吸引顧念的注意,等她視線從闆栗上移到自己臉上就迫不及待說:“還記得我了嗎,阿傑,我是阿傑啊。”
他那麼期盼,像是推銷栗子一樣的神态。
“妮可?他在說什麼?”夏美好奇地問。
也多得她這一句,阿傑才終于知道了顧念的名字。
她才不想承認呢。一瞬間的異樣,眨眨眼,顧念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跟夏美扯謊:“這裡的闆栗都被預定了,不賣了,我們走吧。”
“诶?”夏美很失望地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闆栗,點了點頭,“好吧。”
兩個人擡腳就走,見狀,阿傑顧不得許多就追上去,抓着顧念的胳膊不讓她走。
“妮,妮可。”他生疏地叫着她的名字,仍是不死心,“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半年前,在涉谷……”
不是很好打發的樣子。顧念連忙擡手捂住了阿傑的嘴,以免他講出更多的細節令自己的回憶清晰,她不開心地承認了:“記得一點點啦!不要再說了!”
“妮可?”夏美聽不明白他們的話,但是看樣子也知道不簡單,眼神變得八卦,口吻暧昧:“你的朋友?”
“隻是認識的家夥罷了。”顧念連忙否認,“你不要亂說啦!”
她還是沒有接受自己的意思,日語已經有所進步的阿傑聽明白了她們的話,不甘心執拗地掐着他的心,他喜歡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她,為什麼,她不喜歡自己呢?
“你好。”夏美不管顧念,越過她朝阿傑打了招呼。
“你好你好!”阿傑也連忙用日語回應,然後趁此招呼着夏美:“剛剛你們是要吃闆栗的吧,我請客,現炒的!最新鮮的!”
隻為了留住顧念更久一些。
但闆栗本來就是熟的,再炒也花費不了許久。
很快,阿傑就隻能依依不舍闆栗遞給顧念,再一次看着她離開,看着她和朋友走到了前面的人行道上等待紅綠燈,眼睛根本沒有離開過。
他不知道之後要怎麼樣才能再次碰見她。
正在他憂慮之際,突然地,有個青年上前抓住了夏美的手,很是激動的模樣,但是夏美的反應比剛剛的顧念還大,尖叫了起來。
也恰好,老鬼過來拿闆栗,阿傑連忙将攤子交給老鬼自己跑去顧念那邊。
這是個機會,他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