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幹了她會死的。高進痛苦地搖着頭，想讓孟嘉時不要放任自己的傷口，“包……紮……”他艱難地用口型去表達。

孟嘉時明白了，所以，她進一步輕聲細語地跟高進商量道：“我包紮傷口，你乖乖打吊針，好唔好？”

高進隻能點頭答應。

孟嘉時的手污染了，按了護士鈴給高進重新輸液，而她自己則在一旁沉靜包紮好了左手。

護士出去了，孟嘉時也在高進困惑的目光之中坐到了他床邊的凳子上，向他安撫地笑了笑，“醫生說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站起來，不過沒關系的，相信我，隻要你意志堅強，一定會重新站起來的。”

她說得十分笃定，全賴有例可依：“因為，我站起來了，所以，你也可以的。”

高進更不解了，但是想起之前聽到她跟蘇圖的交談，他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麼。

“來，你還要躺很久，聽聽故事吧。”孟嘉時撫摸上高進的臉，讓他放松下來，然後，娓娓道來自己的過去：“我九歲時候，我爸爸跟靳能賭輸了，将媽咪抵押給靳能做老婆，媽咪聽到消息接受不了跳樓走了，所以，換成将我抵押過去。他以為，我會跟靳輕一樣，聽爸爸的話，乖乖地。我沒有，我在他身邊待了一年，然後，在他跟人賭錢時候将他牌掉換，差點，他就會輸了。差點點。”

說到此，孟嘉時停下了講述，沉浸在可惜的情緒之中，好一陣子才回過神對高進抱歉地笑笑，接上：“他當然發現了我的掉換，而我那時候還小沉不住氣，沒辦法再裝下去……我被他丢下了懸崖，跟你一樣，很慘的。也就是那時候，我失去了痛覺，因禍得福，因為感覺不到痛，所以我自己一點一點爬出了森林，爬到了人行道求救。”

說着，孟嘉時忽然低頭伸手向自己的眼睛碰去，在高進以為她哭了的時候，她摘下了自己的隐形眼鏡，擡頭重新面對高進。

高進這才恍然發現，孟嘉時的瞳孔居然是灰色的。

“眼睛也變成了這樣。”孟嘉時調皮地笑了笑，“身上還留有其它痕迹，你要看嗎？”

可怕的是，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跟語調都是平和的，就像失去痛覺一樣，她還失去了激烈的情緒。

原來，她跟他是同樣的靳能手下受害者，同是天涯淪落人。高進難以抑制地流下了淚水。

“不想看也别哭嘛。”孟嘉時無奈地去給高進擦拭淚水，捧着他的臉以哄他的口吻：“我知道，你難以接受背叛，以及失去一切的可悲境況。正是如此，你才不可以放棄自己，不能就這樣算了，要死的不是你，要死的是靳能，你要活下去，你要報仇，你要讓他遭受應有的報應。”

她在對他說着曾經一遍遍對自己說過的話。

“知道了嗎？”她向他确認，眉目之間全然稚子一般天真。

她說的是對的。高進向孟嘉時重重的點了點頭。

“乖。”順勢地，捧着高進的臉，孟嘉時吻了吻他的額頭，“我不隻是要他的命，我還想要他輸，輸得一敗塗地，永不超生。蘇圖失敗了不要緊，還有你，你那麼厲害對不對？而且，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不會放棄的。”額頭抵着額頭，眼睛對上眼睛，高進看到了灰色的礁岩冷峻而甯靜，“你也不會放棄的，對不對？”

有她陪着的話……高進被蠱惑一般再次微微點頭。

“約定了。”孟嘉時心滿意足地笑了。

她會吻他嗎？這樣的距離，這樣的氣氛，高進不由分神這般想着。

“喂喂喂！你不要趁機非禮人啊！”尖銳到破音女聲強勢打斷了高進的遐想，他跟她偏過頭看去，是一馬當先沖過來的細七。

就下細七要去扯孟嘉時胳膊時候，她身後的龍五眼疾手快突襲打開了她的胳膊，閃身護在了孟嘉時身前，“别碰她。”

“喂！高進，你唔可以咁被勾引噶，你唔記得啦？你有未婚妻靳輕的！！”細七氣得跳腳，推不開龍五隻好探頭探腦讓高進注意自己，試圖以另一個情敵來打敗面前這個情敵。

是啊，他已經有阿輕了。高進背負上負罪感的同時還生出了失落，而這份失落又更滋生更多負罪。

“沒事喔。”最後的牙擦蘇又自龍五另一邊的身探出，還高舉了報紙，上面印着大大幅高傲與靳輕的海報：“已經唔系你未婚妻啦，你都可以正大光明另找所愛咯……”

這落差，負罪感都變笑話。

無論高進心緒如何複雜又如何消化，孟嘉時确認他沒因此又要尋死就不再關注了。

“給你。”龍五将一直小心護着的排骨粥遞給孟嘉時。

“謝謝。”孟嘉時接過了粥。

龍五緩和了面色，帶着淡淡的笑意說：“不用，我欠你的，沒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