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他的一條命,龍爺的一條命,怎麼會是一個嬰兒能抵過的?不,不對,她那樣的人,不會對害死龍爺感到虧欠的……要算,隻能是上次他的放過才能算,但是,為什麼是一個嬰兒……
這是他跟她的孩子?信一恍惚地盯着那個嬰兒,在玄妙的感應指引下得出了唯一的答案。意識到瞬間隻覺得荒謬,但在包圍上來巨大的荒謬感之中,卻難掩那一絲可恥的慶幸——他跟她在世間居然還有斬不斷的聯系。
要承認吧?恨她得不透徹,是對龍爺的背叛。
可要怎麼自欺欺人才能忘記,曾經發生過的幸福?
他不能再為她哭。信一抑制着内心無措,模拟着她往日絕情用着冷酷的口吻說道:“她就笃定,我會好好對這個細路?”
視線自信一舊傷疊着新傷的手臂上離開,韓儀貞老成地歎了口氣,誰能想到這對城寨每個人都見證過甜蜜的戀人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但她是老闆那邊的人,所以,要做的是收起唏噓,準确地傳達老闆的意思,“老闆的意思是,命還給你,你想點都得,丢掉也好,養大找她報仇都好,由你。”
是,那是他永遠學不會的冷酷。如果沒有那次留手,恐怕,這個孩子也不會有降生的機會吧?無法再僞裝,酸澀的痛楚再度割裂心中瘡口,信一瞬間紅了眼,表情變得難看。
韓儀貞舉孩子舉得手很酸,但她依然耐心等待着信一做出決定,無論是什麼決定。
不過,她可以忍,小小的嬰兒卻無法忍受,小寶寶扭動幾下發現難受處境還沒有改變後,無所顧忌地哇哇大哭掙紮起來。
一掙紮,嬰兒眼看着就要脫離韓儀貞手心的掌控往地上掉落——
下一秒,韓儀貞的手空了。
嬰兒在掉落之前被信一搶先抱走了,以曾經在城寨幫人帶孩子的經驗,他還熟練地哄着嬰兒,“乖乖,冇驚冇驚,冇事了冇事了。”
那是發自内心對世間唯一親人小心翼翼的痛惜。
傳遞任務達成,還是她樂意看見的發展。韓儀貞欣然地松了一口氣,正欲離開,卻又聽得信一的聲音:“她叫咩名?”
韓儀貞對着信一同情地搖了搖頭,頓了頓,實在無話可找補,轉身離去,她還是回去對着功課為難吧。
這樣啊。失落掩映在信一低垂看向孩子的眼眸之中,他不斷告誡着自己,這沒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可以為這個孩子起名,就像龍爺為他取名一樣,龍爺能一個人養大他,他也一定能一個人養大這個孩子。
隻不過,他是被遺棄的孤兒,所以選擇無謂姓氏,隻以“信一”立身世間,但這個孩子明明是自己親生的,卻也要像他一樣嗎?
婷婷的媽媽,好像是姓沈吧?信一不由自主地這麼想着,随即痛恨自己的不慎軟弱,但他懷抱着嬰兒,無法再自殘以痛鎮悔,隻得苦忍内心譴責。
小嬰兒不懂自己身世曲折,她隻覺得此刻的懷抱搖晃得她很舒服,于是漸漸止住了哭聲,朝着信一破涕為笑。
“乖寶。”看着嬰兒的笑容,信一心情再複雜都軟下去,被責任感占據,“爸爸一定同你起個好聽名字,好唔好?”
回應他的是嬰兒依然純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