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把公主府的探子一一發往南方的時候,臨康城這熱鬧城市也多了幾分熙熙攘攘和優柔。又到中秋節下了,這樣團圓的日子,每一個城市卻都是被溫馨和離愁兩種情緒共同裹挾的。所以中秋的臨康在熱鬧之餘,行人的心底總還有些其他的情愫在。
快中秋了,沈湛又是高興又有些失落,趙娘看出她的心思,一邊做着手上的針線活計一邊安慰沈湛道:“湛兒啊,家主那邊事情多,今年中秋啊恐怕還是不能回家來過節。湛兒你看,這月亮是同一個月亮,等到過幾天中秋,還是同一個月亮,咱們一起看看,其實就是一起過節了。”
沈湛的心事當然要比趙娘想的還多一些,她還是咧嘴沖趙娘一笑:“婆婆,湛兒懂得的。對了,昨天我遇着千裡,說是吃完晚飯就帶着玥兒來咱們家。他啊,大概又是想來蹭婆婆的小餅吃了,婆婆做的小餅,可比什麼慶豐樓什麼好吃多了。”
趙娘呵呵一笑,臉上的紋路又深了很多,可任誰見到都看得出那些歲月的紋路裡印刻的是幸福的痕迹,趙娘說道:“你啊,就會哄我開心,别說慶豐樓,就是人家以安何樂樓的廚娘也比我這把老骨頭做得好吃啊。”趙娘舒了口氣,又調整了一下坐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趕明兒你放了衙,想着多買點飲子糕餅回來。以安這兩個孩子啊真是好。”
沈湛把趙娘的吩咐記在心裡,第二天距放衙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工部這個清閑的衙門裡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沈湛看看手上新的一冊《江甯城輿》,硬是又抄了半個時辰,才把筆一扔,明目張膽地溜出衙門。
在慶豐樓包了七八樣點心,又去錦繡樓打了兩壺飲子,手上一堆東西。街上的行人很多,手上拿着各色各樣的東西,沈湛看着他們有點羨慕,要是能像他們一樣也有個普通的家庭就好了,哪怕這個家庭裡隻有姑姑、婆婆和她三個人呢。沈湛笑了下自己,自嘲道“真是書讀多了就喜歡傷春悲秋嘛。”說着就往武學巷走。
沈湛為了早點到家抄了一條近路,離街市比較遠,擺攤子的人不多,行人也少一些,她幾乎是小跑着在往會改。拐進一個新巷子的時候,突然身邊傳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小官人回家過節呢。”
沈湛放慢了腳步,扭頭說了聲:“是啊老伯,回家過節。”
“小官人,過節要給妻子帶禮物呦,沒有禮物妻子要生你氣的呦。”老頭慢慢悠悠地說着。
這話拉住了沈湛地腳步,他回過身來,說話人是個七十上下的老頭了,雖然穿着一身粗麻布的舊衣服卻幹淨得很,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笑呵呵的,比其他的老人精神很多。沈湛看看老者又看看他的攤子,攤子上全是些木刻的小玩意,十二生肖、瓜果蔬菜、小刀小劍之類的,沒有上色,也沒有精巧的雕飾。沈湛問道:“老伯,不回去過節呐?”
老者嘿嘿一笑:“過得過得,賣賣東西再回去哉。小官人給家裡娘子帶一個吧,不貴的,十文錢一個。”
聽到“娘子”兩個字,沈湛的耳朵有點發燙。她看了看日頭,時辰已經不早了,想着不如買一個讓這個老伯早點回家,于是眼光在這些簡樸的木制小玩意上逡巡。
老者很熱絡地幫沈湛選起來,“小官人,來個小兔哉,應時節的。”
沈湛想了想平日景明冷冷的模樣,幻想了一下她手裡拿着一隻小兔像玥兒一樣甜甜一笑,這畫面讓她覺得說不出的詭異,連忙搖搖頭,撿起一把手掌大小的小木劍來。
老者一看呵呵一笑說道:“小官人家的娘子是河東獅哉?蠻好蠻好,我們那都說‘媳婦管,家有福’。”
沈湛連忙否認:“哪有什麼河東獅、媳婦管的。”又在攤子上挑了一個木刻小毛筆,也是手掌般大小。掏出二十文錢給老者:“喏。老伯早些回家,今天夜市上得早,晚些路不好走。”
老者道:“要得要得,買了慶豐樓的蟹黃餅給囡囡就回去了。”
沈湛從自己的包裹裡拿出兩塊紙包好的蟹黃餅放在攤子上,解釋道:“那邊已經排上隊了,老伯若是不嫌棄,送與老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