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一時急火攻心,就有些站不住身子,李迎征一時不察,險些沒扶穩她。
穆檀眉搶步上去,從背後撐了一把,這才讓葛老夫人緩緩坐了下來。
葛老夫人回頭一看,見是穆檀眉二人,竟是瞬間紅了眼眶,哪兒還有以往沉穩老練的端肅模樣。
陸晚嬌看得心裡一酸,那頭的李迎征本就心裡惶惶,見她來了,沒憋住哭一頭紮進了陸晚嬌懷裡。
穆檀眉見她安慰着李迎征,便沖葛老夫人一揖,“老夫人,我已經命人去請醫了,想必不時就到。”
她說請醫,自然是心中有數,不會是尋常的府醫。
葛老夫人心裡一熱,強逼着自己穩下心思,擡手指了指旁邊的石桌,“此事有你幫襯,我便可放心了。”
穆檀眉扶着她坐了,自己才又在一邊坐下。
心道這李家也是不容易,家中頂梁尚在衙中,隻餘下一家老小,和零星幾個仆婢,來應對這樣的大事。
“我方才瞧見李公子一身是血,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葛老夫人重重歎氣,也沒隐瞞,“是叫他營中的兄弟所傷,聽說是被一劍刺中了胸膛,再偏幾寸就要洞穿心髒了。”
穆檀眉愕然,葛老夫人話中之意,是神機營裡内讧了?
她頓了頓,才細問道:“既然是在營中出事,為何不當場醫治,而是送回府中了?”
這樣嚴重的傷勢,必定分秒不可耽誤,況且神機營乃是軍營,平日自有軍醫駐紮,手段不知比外頭的瘍醫高明娴熟多少。
而且李家家主就在營中主事,自己的血脈受傷,卻又舍近求遠,實在不合乎常理。
她心裡隐約有些猜測,卻不好妄言,隻等着葛老夫人解釋。
果然她這話一出,葛老夫人的眼底就浮起厲芒。
“你有所不知,這神機營曆來是名門子弟的容身之所,平日裡黨朋勾結,捧高踩低乃是常事,往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一個好相與之人。”
她點到為止,穆檀眉卻是聽懂了。
以李家這種情況,在皇帝眼中尚且與罪臣等同,又是在神機營中主事,想來自是方方面面,處境艱難了。
李家父子在營中想要維持平衡,自然是要下大功夫的。
且這種一時的穩定,又如湖面薄冰一般脆弱不已,但凡一顆石子的投入,就會将其徹底打破,激起軒然大波。
李應讨受人刺傷,李家卻一副打掉牙往肚子裡咽的窩囊态度,顯然是因為惹不起。
不論李家家主是因何做出此等決斷,想來此事牽連之重,是在李應讨一條性命之上的。
穆檀眉眼簾一動,心知若想知道具體内情,隻能要麼等李家家主松口。
要麼,就需李應讨傷勢穩定,醒轉過來後,從他口中得知了。
若是事情嚴重,自己這番冒然襄助,醫治李應讨性命的舉動……
她心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倒是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餘光看了看一旁摟着李迎征安慰不停的陸晚嬌,心道不論如何,也不該讓無辜之人,就此白送了性命。
“來了!老夫人,大夫來了!”
李家的長随一邊喊着,一邊把劉書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瘍醫往裡領。
穆檀眉看那瘍醫一臉的褶子,年紀很是大了的樣子,心知自己找人帶的話,夏遠徵自然知道其中的輕重。
想必派來的大夫該是早年間,就跟在他身邊,甚至有可能是曾經他親身的随軍軍醫才對。
那老大夫顯然經驗很足,到了幾人面前,沖着穆檀眉先是拱了拱手。
随即并不慌張的道:“我有幾個藥方,需要老夫人派人去抓,然後再按照我的要求,一一仔細處理了。”
葛老夫人自然是無有不應,連忙叫人過來,“你們幾個快去。”
老大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動作很利落,人也眼不聾耳不花的吩咐人先把窗戶關好,随即備齊了熱水,等一起工具。
自己幾次洗淨了手,連同手臂一起,随即一頭紮進了房中。
這一忙,就是忙到了天黑。
中途又是無數的血水,被人接連不斷的端了出來。
葛老夫人年紀到了,根本無法承擔這麼久的站立,卻畢竟是心裡擔憂,硬是靠着撐了下來。
穆檀眉見她臉色蠟黃,心知這樣下去,不等有結果出來,隻怕又得有人倒下。
見李迎征臉上惶惶的模樣,也就不再多言,直接越俎代庖接過了指揮權。
“你陪着葛老夫人去旁邊歇息,等她用過粥,再歇過半刻鐘,才能陪她過來。”
那聽話的婆子也是被吓到,聽了她的吩咐,猶如有了主心骨,趕忙點頭照做。
葛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能添亂,堅持一二過後,也就跟着去了。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