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看了眼笑容慈愛的兆帝,又去看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庾景逸,深感氣氛不對。
那大太監也不知接了誰的眼色,大着膽子,半請半脅迫地将溫甯帶出了上書房。
溫甯才踏出上書房,上書房的房門砰地關了。她想回頭去看,大太監忙擋住她視線,堆笑臉問:“郡主可知貓最喜歡吃什麼東西?”
溫甯白他一眼:“魚。”
大太監拍手叫好,又問:“那郡主可知道哪裡的魚最肥美,貓最喜歡吃?”
溫甯搖頭:“不知道。”
她養了溫景甯一個月,吃食卻是禦膳房準備的,多是各種鳥類的蛋黃,或是新鮮的鳥肉、牛羊肉。
她是清楚的,貓最喜歡吃魚。可表哥說,魚都是姨丈養的,所以皇宮的魚,哪怕是表哥這個太子也不敢輕易捕撈。
本來她不知道,對玉華湖的魚也沒什麼别的想法。
可自打清楚那群肥美的魚兒是姨丈養的後,自己也成了貓,總是眼饞,想嘗嘗玉華湖裡的魚。
大太監堆笑提醒:“萬歲是愛魚,可這魚卻沒數過。”
溫甯驚喜瞪大了眼,又想向上書房那裡看,大太監再次擋住她視線,引她向玉華湖而去,邊走邊道。
“萬歲對殿下是不同的,那魚再金貴也比不上殿下。奴才聽說您養了一隻小貓,這貓啊最是喜歡魚。奴才早就想提醒您了,巧了不是,您今日來了,奴才帶您去玉華湖,親手給您撈條魚上來,讓您去喂貓可好?”
溫甯欣喜如狂,忙拉上大太監向玉華湖跑。
她認得他,早在她年幼時,這人就伺候姨丈了,而今又是姨丈最信賴的掌印大太監。
他願意為溫景甯抓魚,便相當于姨丈默許了。
那大太監已然老邁了,被溫甯拉着跑,氣喘籲籲喊:“殿下慢些,老奴這老胳膊老腿的。”
溫甯隻得放慢腳步,卻又怕他跑了,直到玉華湖岸邊,看他挽起褲腿、衣袖,這才放下心,道:“公公,溫景甯還小,還在長身體。”
大太監神情有些不自然,下了水道:“奴才為您抓條大的。”
五月的玉華湖畔,滿湖芙蕖将開未開,碧水映粉苞,綠葉接天連地,一眼望不盡。
魚兒養尊處優慣了,見人下水不躲。
大太監老了,手腳不利落,肥美的金龍魚遊離在他指間,他幾次任由魚兒從指縫溜走,遲遲抓不上來。
溫甯看不下去了,卷起裙擺也下了水。甫一将雙手伸入湖水,便捧上一條活蹦亂跳的金龍魚。
大太監擠出一抹堪比哭的笑,勸道:“殿下,快拿回去吧,貓是不吃死魚的。”
溫甯将魚放卷起的裙擺裡嬌羞一笑,對大太監撒嬌道:“公公,我來都來了。”
大太監想哭,猙獰着擠出笑容:“奴才隻能送您兩條,多了主子會生氣的。”
溫甯馬上承諾道:“公公放心,溫甯也不是不識數的人,隻要三條魚,多一條也不要。”
大太監擡頭看天,隻覺五月的天,日頭過于刺眼。
這可是主子養了七年的金龍魚,在主子手裡隻能老死,不能妄死。
單今天一日,就要死三條……
溫甯眼疾手快,撈得三條最肥最大的金龍魚,唯恐它們離水太久,入了她嘴失了滋味,向大太監道了聲謝,兜着裙擺裡的三條魚急步往東宮走。
東宮的下人迎溫甯入了殿,又去坤甯宮抱來了溫景甯,提着三條金龍魚送到禦膳房,将溫甯囑咐的事做完,這才問:“郡主,我們太子殿下沒和您一起?”
溫甯如夢初醒,這才想起,她是和表哥一起去的上書房,可表哥還在上書房呢?
禦膳房的人流着冷汗,将三條金燦燦的金龍魚一條拆骨做生食;一條炖魚湯;一條隔水清蒸;看着東宮的人挨個放在食盤裡,這才擦着冷汗面面相觑。
東宮的人說了,這是周公公帶驕陽郡主去的玉華湖親手捕捉的。
可直覺告訴他們,這三條金龍魚的事,他們必須守口如瓶,除非萬歲宣他們親口詢問,他們才能說出真相。
溫景甯哪裡吃過皇帝親手喂養的魚,二個月大的貓,竟把半條魚吃得七七八八,毛茸茸的肚子吃得垂在地上,撐得倒頭就睡。
溫甯抱着它,等在東宮宮門前,直到天色漸暗,才在黃昏的餘晖裡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庾景逸。
她忙上前,問:“表哥這是怎麼了?”
庾景逸幽怨看她:“甯兒為何走?”
她若在,他那狠心的父皇何至于下狠手。
溫甯無辜道:“是周公公硬要我走的,他說要為溫景甯抓魚吃,我才跟去的。”
庾景逸才挨了打,臉色本就有些白,聽到這話又白了幾分,顫着聲問:“哪裡的魚?”
溫甯指向玉華湖方向:“是姨丈養的,玉華湖裡的魚。我足足抓了三條,溫景甯吃過了,我專程等在這裡,是為了與表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