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初識情愁,隻以為,歡喜上一個不應歡喜的人,背叛了自己所知,愁眉苦臉地。
将近黃昏,備好了晚膳。
溫甯又要發愁自己腳傷了,怎樣不讓父母看出來,下人來道:“小姐,老爺夫人今日要在自己殿裡用膳。”
溫甯舒展了愁眉,歡欣自己躲了去,想起那盒點心,讓人拿了來。
朱漆食盒,用金線勾描着祥雲仙鶴,共五層,每隔層擺着一個白底藍紋的高腳點心碟。
松子百合酥、椰香糯米滋、龍須酥、桂花糕、茯苓夾餅。
每樣都是費時費力的糕點,各個勾得人食欲大開。
白日她與表哥那通跑,點心不見撞壞,隻龍須酥碰掉一些粉屑。
溫甯淨了手,捏一塊椰香糯米滋咬上一小口,椰香在口中化開,頓加了一層負罪感。
果是娘娘親手做的。
她道:“我吃點心就好,不用晚膳了。”
食盒是太子殿下送的,點心是皇後娘娘親手做的,晴岚不好規勸什麼。隻在溫甯吃完一整塊椰香糯米滋後,道:“小姐喝過今日的湯藥再繼續品嘗可好?”
她從下人手裡接過藥碗,遞給溫甯。
溫甯礙于腳疼,不好起身就走,将臉一扭:“父親母親不在,我不喝。”
乳娘陳氏早知會有這出,從側殿走出來,接過晴岚手裡的藥碗,威嚴問:“白日小姐與晴岚去了何處?”
溫甯一陣心虛,又不願騙她,慢慢低下了頭。
陳氏歎了口氣,用手探了探她額頭溫度,這才道:“小姐将這碗藥喝了,我隻當自己什麼都沒瞧見。腳的事,我會給夫人一個合理的交代。”
溫甯雙眼一亮,忙問:“乳娘這話可真?”
陳氏将湯碗遞她唇邊,眸底隐有慈愛,語氣很是威嚴:“小姐喝了自知是真。”
溫甯不疑有他,看了眼桌上點心,将牙一咬,捏着鼻子,将藥灌了進去。
陳氏捏起一塊龍須酥,遞她唇邊,承諾道:“夜了,小姐早些睡,今日事傳不到老爺夫人耳朵裡。”
溫甯趁她手張口咬下,這才拿在手裡,看着她,甜聲道:“乳娘最好了。”
陳氏來自文國公府,本是國公府旁系的小姐,後來夫家抄家問斬,連尚在襁褓裡的兒子也死了。
彼時平王妃才生女身子不好,聞她落難,讓人接她做了溫甯的乳母。
她身在平王府,并不以此賣弄身份,平日裡除約束溫甯,少往殿外走。
溫甯怕自己母親,每每做了什麼錯事,總愛躲她身後。
平王妃說一不二,平王甚為懼内,夫妻二人常有妻壓夫一頭的事,隻她勸得動平王妃。
雖是乳母,連平王也甚為禮敬她。
陳氏枯槁的面容,流露出些許愛憐,輕聲道:“雖是皇後娘娘賜的,到底是甜食。小姐今夜嘗嘗味,明日用罷早膳再吃。”
她言罷,并不讓人收去點心,而是直接回了側殿。
溫甯看着她背影,将一顆龍須酥吃完,本想嘗嘗另外三碟點心,手已然伸出來了,想到她話,又收了回來。
晴岚見此,笑聲感慨:“陳娘子啊,不是一般人。”
溫甯梳洗後,抱着溫景甯躺在床上,想着她這會兒已然睡下了,小聲問晴岚:“乳娘是不是很有來頭?”
她問過母親,母親并不理會她,更不願解釋乳娘的來頭。
晴岚正在為她掖帷幔,想着父親母親口中的事,也有幾分想傾訴。索性蹲了下來,将頭放在榻沿,小聲道。
“父親說,陳娘子的夫君本是前朝皇後娘娘的人,前朝皇帝将個貪渎之罪安他身上,給他定了個滿門抄斬。”
說到這裡,她望着溫甯道:“小姐,夫人的外公,還有您的外公,也是因這事才被罷黜的。”
這些溫甯是知道的。
要她看,外公曾祖父不做官也挺好的,留在平城,照可得享富貴,那官場又有什麼好的。
她眨了眨眼,問:“那這些與乳娘的來頭有何關系?”
晴岚向身後側殿看了眼,悄聲道:“小姐不知,陳娘子與前朝皇後可是閨友。”
前朝皇後是何等的貴女,比之今時的小姐也不差。
前朝皇帝能坐上龍椅,其中多是前朝皇後娘家的功勞。
溫甯不隻是一次聽到前朝皇後了,她生于前朝皇宮,出生時那位皇後已然死了。
前朝萬歲不信那位皇後死了,竟将個棺椁擺在冷宮,誰也不讓進。她稍大些,去過冷宮,棺椁還擺在那裡,院内荒草叢生,更像是幽冥鬼殿。
溫甯打了個激靈,困意也上來了,嗔道:“我可聽不得這個,睡了。”
對她好的是萬皇貴妃,至于那位前朝皇後如何,她可不認識她,自也對她也沒特别的感情。
晴岚起了身,為她掖好幔帳,這才來到側榻躺下。
殿裡擺着宮燈。
昏紅照着雕梁,她看了會兒,也覺困意來到了,慢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