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着實不願。
可聽他為哄自己開心,連上馬這種話也說了。又見他背對自己蹲下了身,想着這樣發愁也不是個辦法。勝不如出府門去京城走走,姐姐如若來了京城,她或能碰上她呢?
她重新振奮精神,趴到了庾景逸背上。
晴岚見兩人這就要走,忙道:“太子殿下,且等等。”
她轉身回殿取來了兩個幕笠,上前為溫甯戴上幕笠,叮囑道:“小姐,奴婢今日不跟随了,您出府與太子殿下好生散散心。”
翠微從晴岚手中取出另一個幕笠,為庾景逸戴上,叮囑道:“殿下,奴婢也不跟随了,您好生陪陪郡主殿下。”
庾景逸知翠微是自己母後的人,平日不少厭煩她。見她跟随溫甯後卻不招人煩厭了,臉上有了幾分笑意,道:“今日你話本宮聽進去了。”
翠微經他一誇,也沒覺出幾分開心,繼續叮囑道:“雖是京城,殿下帶郡主殿下玩耍還是要早些回來,東宮的人……”
她叮囑的話沒等說完,庾景逸背好了溫甯,邁步就走。
平王府府門外,東宮的十來個侍衛身着便袍,候立一排。
庾景逸背着溫甯踏出府門,他們并不立即近身跟随,隻等兩人走遠些,這才遠遠跟随在兩人身後。
庾景逸背着溫甯出了平王府的街,忽然停了腳步。
他是習武之人,無需回頭看,便知身後跟随着東宮的侍衛,那是他父皇的人。
想到長久以來,宮裡宮外,不是母後的人便是父皇的人,一時童心大起,問:“甯兒還記得本宮第一次背你嗎?”
溫甯自然記得,眼都亮了,悄無聲息往身後那群東宮侍衛身上看了一眼,小聲道:“表哥,我們上天,他們便再找不到我們了。”
庾景逸與她相處不過數月,情投意合後心意相通,無需多言,看她一眼,神秘一笑。
他提氣飛身而起,于空中幾個跳躍,輕易甩開了東宮侍衛。
溫甯興奮不已,趴在他背後喊着:“表哥,還要高些。”
庾景逸回首向她一笑:“甯兒要飛多高?”
溫甯開心得雙頰粉紅,手指蒼穹:“我要天上去。”
庾景逸看清她微紅的臉頰,蓦地擡頭看天:“好!本宮今日便做天馬帶甯兒上天一遭!”
溫甯随即摟住他脖頸,大聲喊:“我要與表哥做神仙眷侶,不做皇帝皇後了!”
庾景逸被她帶動,也喊:“那惱人的太子殿下,誰愛做誰做,我與甯兒要做神仙眷侶,遊遍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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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城門外,護城河。
十幾個司天監官員,圍在河畔兩側,正拿着測尺在衡量水位。
司天監迎來新監正不過十日,姒嬰新官上任三把火沒等燒起來,平王溫輔良一盆水澆起了整個司天監官員的心火。
溫輔良是個偏執的人,凡認準了,甯殺錯,不放過。
正三品的官印到了姒嬰手裡還沒暖熱,他于朝堂與姒嬰幾次過手,難分上下風,索性仗着身份去司天監撒潑。
要乞巧節了,他問姒嬰:“姒大人,乞巧節那日可有雨水?若有雨水,護城河的水位可增幾何?”
姒嬰是個心性淡泊的,對上這兩父女,任有百種手段不落下風,卻要臣服于兩人身份帶來的霸權。
他唇噙笑意,回道:“千歲,乞巧節日有雨水,卻是小雨。至于護城河的水位能增長多少,不在下官管轄範圍之内。”
溫輔良冷笑一聲:“雨水雨水,你身為司天監監正,可以掐算雨期,這護城河的水位,怎就不歸你管轄?”
姒嬰凝着那半百的老人,從其蠻不講理的霸道後,看到了另一人的身影。
他眸底有了笑意,道:“護城河乃活水,小雨入河不增水位。”
溫輔良卻道:“本王不信,水過地皮濕,漲了一毫也是漲。看來姒大人初出茅廬,實在難堪大任。”
他将手一伸:“三品的大印拿來,我大商斷不能要無能之臣。”
姒嬰笑眼看那老狐狸,道:“下官不曾測量過,猜想應漲兩毫。”
溫輔良這才算滿意,将手收了回去,背轉過身,道:“乞巧節過後,護城河若不曾漲上兩毫水位,本王還會來。”
這是刻意的為難,司天監的官員紛紛為姒嬰抱不平。
然那平王爺不是一般人,他縱霸道,故意為難人,自有王位在。整個司天監的官員,乃至姒嬰都要咽下這口窩囊氣。
是而天才亮,司天監的官員便自發來到了護城河,幹起了總河衙門要幹的事。
總河衙門的人聽了信,派了個五品的小官前來阻撓。
司天監也叫了人,卻把姒嬰喊來了。
那五品的小官一見姒嬰,直言:“姒大人就是想插手總河衙門的公務,總河衙門的長官也無怨言。”
天子腳下當官的,要識時務。
幾日前,一人之下的平王爺要殺一個從五品的小官,到了卻沒殺成,反而讓那從五品的小官,一躍成了正三品。
龍椅上的萬歲,一人之下的平王爺縱然大,卻扭不過家裡的獨苗。
有驕陽郡主與太子殿下護着,姒嬰這正三品的官,和正一品挺腰杆子,誰又敢說什麼?
姒嬰騎在高頭大馬上,手裡撐着一把黃油傘,目送總河衙門的人離去,眸光隐晦,神色難辨。
閑話傳不到他耳朵裡,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溫甯午門前的袒護,讓他這樣一個清貴之臣蒙受了流言蜚語。若非其中有庾景逸,還有他司天監的身份做掩護,龌龊之言,便要往兩人不清白上傳了。
他是個幹淨的人,不喜男女之情,任是仙女下凡,也動搖不了他清心。
他牽起缰繩,正打算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