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甯宮中,惠賢皇後自被兆帝傷到後,再沒踏出坤甯宮半步。
平王妃來後,她與平王妃正在訴苦。宮人來傳,兆帝将溫輔良傷到了,惠賢皇後抱着平王妃哭了起來。
她素來堅強,知夫君這是真病了,連妹婿也傷到了。唯恐他真就一病不起,丢下她與還不成器的兒子,傷心得泣不成聲。
這廂,溫甯攙着受傷的溫輔良來了,她停了淚水,忙道:“快,賜坐。”
溫輔良一坐下,便向兩人使眼色。
平王妃當然清楚,她這女兒是生了外心,卻非一味的癡傻之人。若知這傷是姐夫所為,嘴裡不說,心底必然記仇。
她上前,來到夫君身側,抱怨道:“你也是,姐夫已然病了,你怎又将自己傷着了?”
溫輔良一陣歎息:“夫人别生氣,為夫以後小心些便是。”
溫甯見母親也這樣說,心底沒了疑惑。
來到惠賢皇後身側,見她一臉的淚水未幹,眼也哭腫了,安撫道:“娘娘,表哥如今比父親厲害了,父親都沒能将姨丈哄睡,表哥卻做到了。”
惠賢皇後拉到她在自己鳳椅坐下,心知她是為安自己心,心底又有幾分好奇,問:“甯兒給娘娘說說,景逸怎做到的?”
溫甯哪裡知道,信口道:“表哥定是用真情感化了姨丈。”
惠賢皇後抱住她,向平王夫婦道:“甯兒是咱大商的福運,皇上雖病了,也知甯兒心底牽挂自己龍體,這才打倒了病魔,讓景逸哄睡了。”
溫甯聽得一頭霧水。
溫輔良當然懂她是什麼意思,忙站起身,誠惶誠恐道:“皇後娘娘過譽了,甯兒不過是個孩子,哪有什麼福運。”
平王妃也覺自己姐姐這話過譽了,道:“姐姐,甯兒雖生于咱家,除身份高些,與其他女兒家也無什麼不同。”
惠賢皇後卻道:“你們不知,本宮早年便讓人為甯兒算過,甯兒生來便是大福大運之身,天生的鳳命。”
她早年并不信命,如今卻信了。
前朝時,她還是将軍夫人,僥幸見過前朝皇後一面。
那位皇後與另一女子攜手逛廟會,隻看她一眼,便猜出她命中有三子,卻隻能養活一個。
她那時不知她是誰,自然不信。
前朝皇後又道:“夫人,你晚年命好,也不好。”
她問:“小姐,這好,好在何處,不好,又在壞何處?”
前朝皇後身着素衣,竟也不施粉黛,清秀之資,天人之骨。清亮的眼眸,覆着霧澤,緩慢道。
“天機不可洩露。屆時夫人若信命了,你我早已陰陽兩隔。你我之間有些緣分,送夫人一言,萬事不可強求。”
轉眼,三十年過去,她與那位皇後早已陰陽相隔。
如今的她,的确信命了,她命是好,卻也不好,一切皆被前朝皇後先知了。
她恨前朝暴君,前朝妖後,唯獨不恨前朝皇後。
那是個本該做傳奇的女子,卻毀于情字上,那樣死了,連她也為她鳴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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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帝生病的第四日,消息終于瞞不住了。
朝臣來上早朝時,各個一臉愁容,唉聲歎氣的。
那是個勤勉的皇帝,算不得上一代明君,做皇帝七年勵精圖治,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底的。
慢慢,太和殿站滿了人。
朝臣肅立兩排,都以為今日的早朝必定是免了。
太和殿殿門外,周信甩開三聲鞭響。
第一縷天光刺破雲層,打在日晷上。
德寶放聲喊:“太子殿下到——”
姒嬰站在文臣前端,微微擡起眼簾。
庾景逸頭戴冕冠,一身玄底暗金蟒紋袍,從龍椅一側信步而來,道:“今日起,本宮代父皇上早朝。”
肅立的朝臣們對視一眼,向他俯身叩拜:“拜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庾景逸坐到龍椅之上,擡起一隻手:“衆愛卿免禮。”
德寶又喊:“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朝臣們起了身,一起邁前一步,異口同聲問:“敢問太子殿下,皇上龍體可安否?”
庾景逸微微一笑,道:“衆愛卿,本宮的父皇病了,這病并不十分嚴重,卻需卧床休養。”
朝臣們一陣面面相觑,也不好多問。
當朝萬歲僅有一子,若換他朝,未有太監傳令,太子擅坐龍椅,代帝王上朝,翰林院的清流們必然口誅筆伐。
可當朝萬歲僅有一子,其他朝代不提,單今朝,太子殿下就是當萬歲的面,當着朝臣的面,坐上龍椅,兆帝隻會笑,不會怒。
天家的事,乃國事。
朝臣們早已看在眼底。
萬歲喜打太子,每每抱怨太子不成器,心底卻比誰都盼望着,太子能夠成器些,恨不能他成器了,現在就把龍椅給他。
朝臣們退回本位,一陣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