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嬰将她背回了府宅。
下人熬好的甜姜湯八成滿,黑紅的甜湯,跌宕着熱霧。
溫甯接過碗勺,擡起眸看見他在身前,卻又笑了,抽了抽哭紅的鼻頭,得逞笑着:“蕭雲毓,你還是認了。”
姒嬰示意下人去拿手爐,有些見不得她那樣得逞的笑,冷冷提醒道:“姒嬰。”
溫甯喝過一口暖暖的甜姜湯,淡淡辛辣的甜,甜暖到了心底裡。
她捧着碗勺,望着他笑:“我知道你是誰,叫蕭雲毓還是姒嬰,你都是你。”
她說完,便甜甜喚起他:“姒嬰。”
姒嬰看了眼她臉上的笑,扯了扯嘴角:“我是。”
溫甯便又甜甜喚他:“姒嬰。”
姒嬰這次僅動了動嘴唇:“是。”
溫甯繼續甜甜喚:“姒嬰。”
姒嬰連嘴唇都懶得動了,圓潤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嗯。”
溫甯還要喚,剛一張口。
姒嬰冷冷道:“喝湯。”
溫甯站了起來,将喝過一口的甜姜湯遞到他唇邊:“你喝。”
姒嬰低眸,那雙圓眸明若繁星,濕漉漉如稚狸,期待望着他。
他隻好以嫌棄之态,勉強喝上幾口,便道:“你喝。”
誰知溫甯卻笑着道:“你喝過了,我就不喝了。”
她向那遞姜湯的下人看去,道:“再拿一碗。”
下人下意識地擡眼去看姒嬰。
姒嬰面無表情地也看他。
下人便懂了,為難道:“郡主,小的不知您來,隻為主子準備了一碗。”
溫甯直接将碗勺交給姒嬰,好奇打量這新建的宅府。
四進四出的宅院,對一個三品大員來說,算不得大,也算不得小。正堂更是算不得殿,在溫甯看實在是小得可憐。
可就是這樣的正堂,格局對稱,敞亮通透。紫檀木的家具,黃花梨的官椅,擺設皆為奢貴之物,比之王府也不差。
溫甯掃過一眼,很是滿意,問:“你銀兩可夠?”
她有許多壓歲錢,那日隻拿了銀票,每年姨丈娘娘都要送她好多金玉,那些東西還在。
他若不夠,她明日好讓晴岚送來。
姒嬰被迫托着自己喝過幾口的甜姜湯湯碗,看她一眼,知她話外意。
她是不知疾苦的郡主。
像她這樣的大家貴女,本該很小就應學着如何做當家主母了,她卻好,迄今仍不知銀兩多少。
他低下眼眸,将那碗甜姜湯一口喝完,示意下人去端另一碗來,道:“夠。”
她自作聰明給的那五萬兩銀票,也就買這他正堂一套家具的錢,若買擺設……
姒家沒了,才有溫家的一家可比一國之富。姒家從未消失過,姒家若排第二,溫家再過一百年也排不了第一。
溫甯愈發滿意了,笑道:“姒嬰,以後我若無趣,可能過來尋你?”
姒嬰托着空碗,将身轉了過去,反問:“我若答不可,你可會照做?”
溫甯坦誠地搖頭。
自不能照做。
他好容易承認自己是誰了,她有好多的話想和他叙舊。七年了,他怎樣成了姒家人,又是怎樣瞞天過海的活了下來。
算來算去,她平生認識的人并不多,他就是其中一個。若有可能,她想與他做場好姐妹,無話不談。
姒嬰背對着她,将空湯碗擱下,去到一側窗前,望着大院裡的大雪紛飛,道:“雪停了,我送你回府。”
溫甯垮了笑臉,又想起了庾景逸,酸溜溜地問:“姒嬰,你可曾見過東伯府的小姐?”
她不信表哥會這麼快變心,可他還是日日前往東伯府去看那位受傷的小姐。他是太子殿下,若有賠禮之心多得是法子,何必親自前去。
姒嬰道:“不認識。”
溫甯氣道:“你是朝臣,東伯府的小姐,你怎會不認識?”
姒嬰回眸看她:“你是為庾景逸所問?”
溫甯低着頭道:“是,我就是心底不舒服。”
姒嬰便将眼眸轉了回去。
很好,她很坦誠,他聽了,心底也很是不舒服。
溫甯喪氣了一會兒,下人将甜姜湯端來了,她便捧着甜姜湯碗,來到他身側,學他去看大院裡的大雪紛飛,道:“姒嬰,你說表哥他真的是喜歡上了東伯府家的小姐了嗎?”
姒嬰沒猶豫,道:“庾景逸對她動了真心。”
溫甯雙手捧着湯碗,認真看着他側臉,道:“姒嬰,你說這話就是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