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嬰一手按着櫃門,一手将她圈在懷裡,雖站在她身後,卻能猜出,她心頭所想。
他微微低頭,湊近她耳畔,用極低的聲音道:“貓甯,人心難辨。”
溫甯怒然擡頭去看他。
他面容掩藏在黑暗之中,黑眸幾與黑暗交融。隻有微弱的亮澤,讓她得以辨清,他就站在她身後,用近乎蠱惑的言語,試圖離間她與表哥的感情。
她看過他一眼,覺他有些可怕。
殿下怎會成了這種人?
她壓着怒意道:“殿下,我知表哥是什麼樣的人。”
姒嬰面無表情地笃定道:“貓甯,你不知。”
櫃門外。
庾景逸說完那話,本打算離去,甫一邁步,忽然身形一頓。
他是習武之人,算得耳聰目明,向聲源處微微側耳。
溫芷見他要離開,忽又頓足捩耳,向那處藏人的衣櫃處傾聽,不動聲色地道:“殿下,溫芷送您出去。”
庾景逸低眸看她一眼,笑問:“溫姑娘府中還有外人?”
溫芷知了姒嬰身份,又見了他,自然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妹妹與姒嬰躲在衣櫃中。
姒嬰是個閹人,她并不擔心自己妹妹清名有損。隻是她得姒嬰搭救,雖不知他這番相助意圖何在,卻也不願讓庾景逸知曉,是姒嬰在助她。
她一臉茫然擡起頭,疑惑問:“殿下,溫芷自到京後,再沒見過外人。這宅子裡,也僅是溫芷與常媽這一仆人兩人居住,怎會有什麼外人?”
衣櫃裡。
溫甯不願這樣躲着了,伸出手去推櫃門。
隻是那櫃門被姒嬰手掌按壓着,她試着拉了一下,并沒拉動。
溫甯生氣了,張口便要喊。
姒嬰的手卻比她嘴更快,換腳抵住櫃門,一手攬着她,一手捂住了她溫軟的唇。
兩人動靜不大,那靠牆伫立的衣櫃,仍是安靜停靠在牆壁前。
衣櫃外。
庾景逸目光精準停靠在牆壁前的衣櫃上。
他認定那裡藏了人。
溫芷能來京城,暗中有人相助,隻是那人的身份,藏得過于嚴實了。莫說是他,就是連王叔的人都沒查到他身份。
他來到桌前坐下,重新端起那杯未曾喝過的熱茶,湊到唇邊,淺啜一口,慵懶問:“溫芷,本宮有一事不解。”
溫芷猜得出他想要詢問什麼,不着痕迹來到他身前,刻意遮擋住,他向衣櫃探看的視線,低着頭道:“還請殿下明言。”
庾景逸便道:“本宮在甯兒口中,也聽聞了你在平城時的事迹,知你不同一般女兒家。卻着實好奇,你一個大家貴女,是如何來到的京城?”
那樁臨摹一字王字迹的案子,尚且積壓在順天府。
順天府府尹是個聰明人,暗中往徽州府送了信。
徽州府尹兩個月前便向他來了信,言辭懇切,隻求他能高擡貴手,放了自己愛子。
而當日,他将此事交給了姒嬰。
據他所知,姒嬰也曾收到過徽州府尹的來信。
那臣子回信,很是清正不阿。
姒嬰要公事公辦,絲毫不賣他王叔的情面。
他想也知,這事是瞞不過王叔的,可王叔那裡遲遲沒有表态。
順天府府尹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暫且羁押着徽州府府尹的兒子。
已是十一月底了,還有四個月恩科便要開考。
那書生為恩科而來,待來年三月,這事再沒個定論,他隻能等三年後的再次開考。
那倒成了小事,買賣一字王的字迹,可是要殺頭的大案。至于這位臨摹一字王字迹的溫芷,目前也就他與姒嬰,王叔知曉她身份。
他與王叔自不會将牽扯進來,姒嬰那裡,卻不好說了……
溫芷來京數月,早已想到了應對之詞,鎮定道:“殿下,溫芷的确得人相助,才得以順利抵達京城,隻是此人于溫芷有恩,溫芷不能告訴您他身份。”
庾景逸垂着眼眸,用手指輕輕摩挲着杯沿,笑道:“這點,你與甯兒一樣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這本是件好事,以前他也這樣想,現在卻不願他的心上人重情重義了。
他微一掀開眼簾,盯着溫芷,道:“若本殿下一定要知他是誰哪?”
溫芷便也擡起頭,回視他:“殿下,溫芷還是那句話,此人于溫芷有恩,溫芷絕不吐露恩人的身份。”
庾景逸見她有身傲骨,眸色深沉,又去探頭去看她身後的衣櫃,道:“你是甯兒的姐姐,安清伯的獨女,王叔的侄女,本宮的确不好強迫你吐露那人身份。”
他說到這裡一頓,盯着衣櫃緊閉的櫃門,慢聲道:“隻是你這恩人,既然有身好手段,自是俠義之士,一定不會是朝中大臣了……”
若提這樣的手段,他生平所見之人屈指可數。隻需将這幾人挨個排除,那人到底是誰,顯而易見了。
他說着,向衣櫃邁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