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甯見他笑了,以為他同意了,湊他身前道:“殿下,溫甯從來沒嫌棄過您,一直拿您當做親姐姐。”
姒嬰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一臉複雜地看着她。
這份複雜在他臉上稍縱即逝,他道:“孤知了。”
這世上真有物極必反一說,誰能想到,溫輔良這老狐狸,真就教養出了一個單純如斯的女兒。
溫甯再次握上他手掌,凝着他深邃的黑眸道:“所以殿下,您不用抗拒溫甯的親近。您也可以拿溫甯當做您的金蘭兄弟。”
姒嬰凝她一眼,眸光深晦,歎道:“你也知,孤已然算不得男人了。孤這樣的身份,來日必然遭人口舌。那三個要求,既有今日這番話在前,孤姑且用上一用。”
溫甯動容看着他,颔首:“殿下請說,第一個要求是什麼?”
姒嬰又是輕歎:“世人愚鈍,來日你我這樣親近,難免有人說三道四。來日有人若問你,姒嬰是你何人,你要答,孤是你未婚夫。”
溫甯眸底的動容消失了,将他手松開:“不成!”
姒嬰聽她不願意,也不強迫,隻是道:“帶郡主殿下去見庾景逸。”
溫甯忙道:“慢着!”
她看他一眼,皺着蛾眉道:“殿下,溫甯不能這樣說。”
她并不傻。
她父親一字異姓王的身份擺在朝堂上,代表了絕對的權力。
更莫說,溫家的财富。
今日的殿下,與記憶中的殿下早已判若兩人。
她清楚,殿下要她這樣說,是為了借助她父親的權利,或也有貪圖她溫家财富的心思。
倘若殿下僅是要權要利,她放下個人情愫,承認了也沒什麼。
偏不是。
殿下圖謀的是大商的江山,他想複仇,想要重新為君主。
她是心念前朝,可那個前朝僅對她一人有恩。她可以念此恩情,對他傾盡所有,唯獨不能有損大商社稷,傷害她親人。
溫甯語重心長道:“殿下,溫甯知您想做什麼,溫甯不能答應您。不是因溫甯心底還有表哥,而是因為您颠覆大商社稷,溫甯不同意。”
姒嬰輕笑出聲,深邃的黑眸在她臉上打量一番,道:“你本就是孤的未婚妻,孤不想認你時,你偏逼着孤認下你。而今,孤想認下你了,你卻又不想承認了。”
他笑中帶着諷刺:“貓甯,你我也算青梅竹馬。孤要你向外這樣說,為何不可是孤心悅于你?”
溫甯怔愣了,瞪圓了貓一樣的眼眸,問:“殿下心悅我?”
姒嬰颔首:“孤心悅于你,是想與你再續前緣的歡喜。”
溫甯腦海一片空白,人幾乎傻了。
昨夜父親說過的話,回蕩在她耳畔。
“甯兒,你要知男子心悅一人,也是可以僞裝出來的。凡以情謀事的男子,最是可惡。”
溫輔良笑如成了精的老狐狸,啜了一口熱茶,神神在在道:“所以甯兒要遇到這種男子,大可施展為父教你的美人計。”
溫甯是個博覽詩書的姑娘,所讀皆為父親精心挑選的正經學書。哪裡聽過什麼美人計,便問:“父親,什麼是美人計?”
溫輔良身為男子,到了這把年歲,才深谙美人計的厲害。
那美人計,可稱為是昭白天下的明謀。一旦使出,任是何等心性詭谲的男子,哪怕那人是他,也樂得深陷情海,不以為苦。
他年少入宦海,浮沉半生,什麼樣的陰謀沒見過。唯獨是這美人計,明知中了他人計,也入了套,這一困便是一生。
他想到愛妻,仔細端詳着獨女,意味深長地道。
“為父的甯兒,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若為計,隻需做你自己便好。然若,他日有人自稱心悅于你,背後又有圖謀。不管他要圖謀什麼,順應他心便可。”
溫甯又驚又羞,嗔怪道:“父親怎好這樣支使女兒。”
溫輔良卻異常嚴肅道:“甯兒,世人約束女子之言不過是場渾話。你是為父的女兒金尊玉貴,為父願為大商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你也應是。”
溫甯想着父親的交代,望着姒嬰。
轎廂昏黃。
他一身紫衣尊貴,秀美的臉龐,端得是周正秀美,美得令人不忍直視。
美色最怕對比。
她自認,若是殿下着女裝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容貌稍遜殿下一籌。
她若為男子,有個殿下容貌的女子向她使美人計,她必然神魂颠倒,不知日月星辰。
她望着他臉龐,有些出神,良久喃喃道:“殿下生得這樣的容貌,若是為女子身,溫甯眼底心底便再放不下别人了。”
姒嬰被她那雙貓一樣的眼眸,盯着打量許久,心底有些發毛。
溫甯略帶惋惜的話語一出口,他眯起了眼,冷聲問:“若為女子身?”
溫甯從他臉上移開了視線,由衷喟歎:“是啊,殿下若是女子身,溫甯若是男子身,定會愛上殿下……”
姒嬰真真愣怔了。
他是女子身,她是男子身,她便要愛上他。
他是男子身,她是女子身,她便不愛他?
姒嬰臉色立時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