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的手還搭在文照的手上,他親眼瞧着文照臉色一時赤橙黃綠青藍紫,輕歎一聲,“長明當真不是斷袖?”
“不!是!”
周棠撤開了手,幽幽道:“不是斷袖啊……”他也不顧文照還揪着自己的衣領,直直躺了下去,文照被他一帶,雙手不慎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兩人對視,周棠似是無限憂郁地道:“既然長明不是,便不要招惹我了吧?”
文照跟被火燙了似的,連忙撒開手,逃也似的滾到另一邊埋頭裝睡,随即便聽見周棠那厮低低地笑起來。
文照無聲地咬牙道:“遲早把你弄死。”
兩人這才消停下來,文照白日裡确實累得夠嗆,此時靜下心來,也沒有力氣再害羞忐忑,哪怕木闆膈得她全身不适,也很快便昏睡過去,甚至做起了夢。
夢裡她正吊着趙瑜打得血哧拉胡,周棠那厮又假惺惺地過來勸架,按着她的肩膀叫喚着文哥算了算了,文照聽得火大,正打算把他揪過來一塊兒打,肩膀卻被用力搖了一下,随即她猛然睜開眼睛。
面前的人正是周棠,借着黯淡月色,她看見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周棠捂着文照的嘴巴在她耳邊極低聲地道:“有人前來行刺。”
文照瞪圓了眼睛,她轉動眼珠子,果然瞧見帳外隐隐有四個鬼祟身影在來回走動。
二人屏息凝神,聽見帳外幾人竊竊私語,“咱們當真要對他們動手嗎?他們一個是南陽周氏的二公子,另一個是監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呔,他們是大人物,将軍就不是了麼?将軍的吩咐,你敢不聽從?”
“就是,什麼大人小人,一刀子戳下去,就全是死人!”
“……我是怕這個嗎?我是怕到時候朝廷追究起來,将軍把我們幾個推出去當替罪羊!”
“……”
“管不了這許多了!日後的事日後再想,今夜若不殺了他們二人,我們今夜就得死!”
話音落下,脆弱的營帳被猛然一掀,幾人提刀便朝帳内殺來,誰知迎面對上的不是熟睡中的二人,而是文照雪白鋒利的長劍。
文照手中長劍如遊龍,瞬息便刺中一人,又反手格開兩人朝自己後背砍來的刀,四人頓時纏鬥在一起。另外一個刺客在一旁遊走,伺機想要偷襲,剛舉起刀胳膊便被射了個洞穿,他慘叫一聲,刀“當啷”落地,捂着胳膊立即躲進死角裡。
周棠放下長弓,眼見此處喊殺聲大噪,軍營中卻始終靜悄悄,便知這馬燕多半是受了自己兄長的命令要置自己和文照于死地,他暗暗攥緊了手中長弓,扭頭對文照喊道:“長明!不要戀戰!我們先離開這裡!”
另外三個刺客一聽,更加死死糾纏住文照,不讓她松動分毫。文照到底也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一對三之下很快落入下風,隻是勉強支撐,一個不慎,大腿被砍中一刀。她悶哼一聲,險些栽倒,所幸周棠箭術精妙,在一片昏黑中連發三箭,射中二人。剩下那一個見兩個同夥紛紛慘叫,抛下文照反身就要去解決周棠。
周棠是個标準的世家貴公子,精通君子六藝,會騎馬會射箭,卻對此等糙漢貼身對砍的行為不甚了解,勉強格擋兩下,那刺客劈刀斬落,周棠手中長弓被一斬而斷,胸膛也被随之落下的刀鋒劈斬,濺起大片血花。
“周棠!!”
文照腦中“嗡”的一聲,竭力刺翻兩個中了箭仍然糾纏不休的刺客,反身将那個砍傷周棠的刺客捅了個對穿。她随即蹲下身去摸周棠的頸間脈搏,跳動得還算有力,于是松了口氣,拽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背上一甩,“我們走!”
此時文照反而慶幸,馬燕為了磋磨他們刻意把他們的營帳安排在了最偏遠的地方,她背着周棠隻跑了不久便竄入了深深密林中。
剩下還有力氣的兩個刺客追着他們來到密林邊,便止住了腳步,其中那個最開始中箭的捂着受傷的胳膊問另一個領頭的,“咱們就不追了?”
“追個屁追!老三老四還不知道活不活得成,咱們再追上去送死呐?”領頭的方才也吃了周棠一箭,所幸未傷到要害,隻是捂着傷口呲牙咧嘴地說,“就給那麼幾個錢,使過了勁兒就算交差了!”
“可……可他們要是活着回來怎麼辦?”
“活着回來?”領頭的不屑地嗤道:“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眼下這世道,他們二人就算不死在野獸嘴裡,也得死在旁人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