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看着十香擡起蒸屜蓋子,熱乎乎的白煙旋即升騰半空遮了視線,忙小心勸道,“十香姑娘,放心吧,大少爺的膳食必是格外做的。”
十香略微點頭肯定廚娘用心,言明必會禀告大少爺廚房辦事竭力,說罷便出了屋子,很快小厮提着膳盒跟着十香和白翠回鶴鳴苑。
到了門口,小厮剛擡起膳盒,便被斜裡伸出的手接過,白翠一臉笑意,“來鶴鳴苑的次數屈指可數,姐姐力大,讓你能歇息一二。”
十香點頭,心裡想着剛才不還在念叨十指酸痛,這便力大了,想提便提吧,此刻正門開着,白翠笑盈盈的進了屋,手腳利索的擺着膳,“大少爺,老夫人請大少爺用膳後過去一趟。”
她瞧着隋嬷嬷托着大少爺的衣服,最上面是月白色的中衣,看的她面紅耳赤,忙低首開始布膳。
隋嬷嬷猶疑的打量一眼,到了院中看着十香站在拐角,急迫往裡張望,斥責道,“這是偷懶不成,你不去伺膳,讓白翠進去何為!”
十香舉着手一臉無辜,滿含委屈,“奴婢也不想,可白翠姐姐從大廚房便等着奴婢,來到鶴鳴苑更是接過膳食,奴婢一步慢步步慢,便被落在後面,大少爺用膳時隻允許一人在屋中,奴婢被排擠出來了。”
“你是不是傻!”隋嬷嬷就差點着額頭咒罵平日的機靈勁去哪兒了,推了她一把,脅迫道,“還不進去接過來。”
可十香剛到廊下,白翠雙頰泛紅,動作扭捏出了屋門,幾欲與十香碰面,輕呼一聲,反應過來後拉着她手腕,道,“大少爺說不用人伺候。”
十香轉身觑着隋嬷嬷指示,隋嬷嬷額頭緊皺,往後院看了一眼,待白翠出了鶴鳴苑,将托盤交給十香,邁步進了後院。
桐君身上冷熱交替,已隐隐覺得她應是受熱受涼出了病症,她從蘇州煙雨天氣乍然到京城極不适應,時節變化總會高熱發病,次數多了,便也摸索出一些道理,眼下便是高熱昏沉的前兆,身體忽冷忽熱,意識昏昏沉沉,皮膚泛紅發疼。
如意放的溫度極高的熱水,桐君泡在浴桶裡面,雙手扒着桶沿,眼圈嫣紅,鼻尖翕動,雙眼濕漉漉的沒有氣力,熱氣氤氲中絲絲縷縷飄着一股香氣,深嗅起來便會發現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樣。
如意第一次曉得時驚為天人,她隻自嘲一下,此香可不是天生自帶,是幼時母親無暇看顧她,她被樓中鸨母灌了一晚碗藥湯,母親回來後和鸨母撕扯争吵,鸨母甩了母親一巴掌,倚着門扉譏諷道,“裝什麼慈母,她全靠我養着,到了年歲便走你的路,這藥越早喝下效果越好,一副藥價值千金,不要不知好歹。”
她暈眩在母親懷裡,醒來已是五日後,剛開始未有異樣,隻熱水洗身時隐有香氣,随着年歲增長,香氣便越發明顯。
香氣絲毫不難聞也不張揚,若有若無的,朦朦胧胧又暗香襲人,讓人魂牽夢萦,牽腸挂肚,隋嬷嬷甫一進後院,聞到香味後便心頭湧動,意識不對立時斂了心神,站在院門口有些猶豫,進退皆有兩難之處,忽而想到什麼,臉色冷硬下來,便走上前噔噔敲了門框。
如意打開門,看向面色不虞的隋嬷嬷,仰着笑臉恭維着,“嬷嬷,快些進來,何事勞您大駕。”
隋嬷嬷聞着屋内味道更濃郁,遙看向内屋,紅木雕梅枝花卉屏風後倩麗身影晃動,薄肩細腰圓臀,玲珑有緻,魅惑誘人,偶然窺見肩頭雪白,似光下積雪閃爍耀眼,片刻桐君便從後面走出,萬千青絲如瀑散在身後,帶着濕意,方明白剛才在沐浴。
“嬷嬷,可有事吩咐?”桐君略有清醒,可聲音還顫動帶着軟糯,臉頰粉紅,全身泛着光澤,眼眸清潤赤誠一片,看的隋嬷嬷連連搖頭,可她懵懂不知的少女般認真等着隋嬷嬷下令的樣子,讓隋嬷嬷心内一滞,隻留隋嬷嬷内心矛盾不已掙紮不休,是既想又不想。
半響才出聲,“着裝好了,稍後去前院候着,聽大少爺吩咐。”
“嬷嬷...”桐君隻想回到榻上安睡整夜,期待明日病症褪去,可張口無法拒絕,便道,“是。”
隋嬷嬷實在受不住如浪一股股撲向來的馥郁香氣,看她應道,叮囑快些去,出了門走過拐角,方按下撲通撲通的心跳,哂笑一聲自己見多了情愛,怎還悸動上了。
雅舍苑内,魏鸷按下心頭異樣躁動,面上不顯,看着上首帽椅上面帶倦色的魏老夫人,道,“祖母,孫兒處置不當,勞您費心了。”
魏老夫人笑了笑,擺手無礙,确實她厭煩溫氏纏磨,可溫氏養的兒子如何,她還沒老眼昏花,眠花宿柳,纨绔浪蕩,實不堪大用,隻大宅邸關系複雜,三老爺又是庶子,溫氏是她老姐妹女兒,若她出言幹涉,幹系便大了,往後在後宅生活會多有掣肘。
她年歲大了,需得裝聾作啞,不鬧到面前,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掰開放到明面上是一是二的這種事,她已無心無力。
“請你過來,主要不為雲禮,是祖母念你,想着看看你。”
“孫兒羞愧,日後……”
魏老夫人出言打斷,“我曉得你公務繁忙,想你時便招你來即可,你肩挑魏府百年基業,已重擔在身,不要為後宅分心,一心為聖上解憂才是。”
“你祖父當年便時常在我耳邊念叨,這兩代人中唯有雲鸷有家主之風,你當時八歲,我還笑道垂髻小兒如何看的出來,卻果然如你祖父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