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睡得香甜,睜眼後惺忪片刻方知道自己在何處,急急起身,打開屋門,雨已停,廚房煙囪中濃煙袅袅,遠眺峰巒窈窕,翠色綿延,日暮西垂,霞光漫天。
“醒了?”衛娘子從廚房探出頭來,看着她面頰粉紅,神清氣爽,笑呵呵着,“正好晚膳到了時候。”
“衛姐姐,可有魏府的人來?”
“應是沒有,今日有雨無香客,道觀中格外安靜,并未聽到人聲,奧,你兄長醒了,曾來此問過,知你在休息,便又回去了。”
桐君連連道謝,去了前院,看着屋門敞着,她往裡望去,魏雲亭認真看着手中書籍,隻是嘴唇少了些血色,“二少爺。”
魏雲亭聽到聲音後擡頭望去,一身尋常粗布衣裙,因沒有首飾,隻包巾圍着頭發,衣服寬大,用腰束緊緊系着,反而襯着腰盈盈一握,衣袖折了折松垮在手腕處,漏出半邊白布,他溫和說着,“該喚兄長。”
桐君赧然,“二少爺說笑,當時是權宜之計。”
魏雲亭一滞,随後了然笑笑,隻笑意淺顯浮于表面,“你如何知的這處?”
“我們翠微山上相逢之日,站在高處偶然瞧見翠微湖後面有個道觀,隻是沒想到居然能碰到世外高人無根道士,得他相救,等回了魏府,必得送些酬謝。”
“當然該酬謝,仙士醫術甚是精湛。”
聽此話,她更是高興能化險為夷,眼眸裡閃爍着細光,灼熱的看着他,魏雲亭壓下心頭沉思,說些家常,最後聽她念叨着,“也不知魏府是否接到了消息?”
持書的手頓住,片刻無聲,肅然問道,“你不是想着出了魏府,見見廣闊天地嗎?怎想着回去了。”
桐君翕張無聲,是呀,她為何想着要回魏府,最後也沒想明白,隻随意道,“你要回去的,若是有機會,我還是要出魏府的。”
屋内漸漸漫上黑色,她起身尋了火折子燃了明燭,看着他一邊肩膀高高聳起,想必是厚厚包紮了一層,屋中是苦澀刺鼻的味道,聞久了喉中微微發疼。
兩人告别,魏雲亭放下手中書,走到院中,香爐中香燭幾乎燃盡,隻微弱光亮偶爾閃現,耳邊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側身看去一身青色道袍的無根道士笑意盈盈的走到面前,也不問話,輕擡起他手腕,診脈片刻,道,“明日再泡一次,基本已無礙了。”
一聲嘲諷十足的笑,“本以為先天體弱,卻未曉得中毒已深。”
“安危相易,禍福相生,二少爺萬不可陷入執拗之地。”
魏雲亭心頭混亂暴戾的思緒拱的腹内五髒六腑抽縮,心口沉沉以緻呼吸不得,多年纏綿病榻,久咳不愈,全身酸軟無力,如廢物般躺在床上,這多般磋磨一想到是至親之人所為,便眼底生生涕出血來!
好狠毒的心!想到此,他眼底瞬時溢滿紅血絲,青筋凸起,雙拳緊握,癫狂的想着将一切覆滅。
心緒大起大伏,對于剛轉緩的身體承受不住,兩眼一黑,徹底暈眩了過去。
無根道士無奈扶起他,将他放于床上,取來銀針診治一番,喟歎一聲,天下即将大亂,百姓何其無辜。
星月交輝,皇宮内院中靜悄悄的無聲無息,長長宮道上間次亮着一盞圓紗燈,在地面投下斜斜長長的光暈。
麗華宮中,麗貴妃神情恐慌的跪地哭泣,看着坐在上首的光景帝,跪行到身前,紗裙半露,照着魅惑的臉龐凄慘可憐,害怕道,“聖上,臣妾真心不知犯了何錯,請您點撥兩句,臣妾必定更改。”
雙淚潺潺留下,素白的臉上眼眶紅腫,凄楚道,“您說話吧,萬不能不理臣妾的,聖上和臣妾兩情相悅,和如琴瑟,曾答應過臣妾,您無論為何生氣,就是打罵臣妾,必得好好說的,您也知臣妾愚笨,狂妄無知的。”
光景帝挑起伏在膝上的人,仔仔細細描摹着眉眼,銳利質問道,“麗貴妃,你也知自己狂妄?”
啪一聲,麗貴妃素白的臉龐刹時紅腫起來,卻不敢躲避,隻惜弱地瞧着光景帝,十多年日夜企圖得帝王一絲憐憫。
“聽說你的好兒子日夜和你的弟弟密謀些什麼?”光景帝淡漠出聲,看着她變了的臉色,隻覺老态橫生,醜陋不堪,嫌惡地轉了眼。
麗貴妃惶恐伏地,也不講究了顔面,嗚聲聽的宮殿内奴才心底生寒。
“聖上,五皇子遣人來禀告,您該到了用藥的時候了。”外面奴才回禀道。
光景帝起身,無視地從麗華殿出了門,望着黑夜幽靜無聲,不知什麼惡鬼羅刹藏在那裡,前頭太監小心打着燈,卻不小心被風撲滅,腳下生黑,光景帝一踉跄,斜裡伸出一隻手急急攙扶住。
五皇子臉上帶着後怕,着急關心道,“父皇,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