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在後面心疼的直抽搐,盼着小姐上了馬車後,連将手爐大氅一股腦的放在小姐身上,心疼的不行,“小姐,您何苦來哉?”
隴西郡主又恢複成了淡薄的大夫人來,安排着一件件事情,等着說完,馬車也籲停,她遲遲不願下車,嬷嬷也不敢催,好一陣寂靜過後,外面響起簌簌落地的聲音,大夫人譏笑了一聲,推開車門站在車轅上,天降大雪,迷蒙了視線,隻門上懸挂的匾額上魏府兩字煊赫巍峨,她閉了閉眼,才将眼底的厭惡壓了下去。
鵝毛的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時而随着冷風卷來,落到大夫人的腳面上,早有掌傘的小丫鬟上前,卻擋不住旋轉不定的雪花,連着大夫人眼睫上都挂上了晶瑩,奔湧而出的潮濕将雪花融化,洇濕在眼角。
素來冷清的大夫人也有心疲力乏的時候,看着前路已皚皚,灑掃的婆子根本打掃不及,她除了趟過去,已沒有了後路。
蘇州城連着三日的陰雲密布,空氣中泛着濃稠的水汽,黏在身上濕哒哒的,極其不舒服,桐君在蘇州城生活多年,适應的很快,青綠身上起了一層疙瘩,抱着剛洗的衣服埋怨道,“這衣服怎麼也不見幹。”
沒辦法,桐君在屋裡支起了火盤,将衣服擱置在旁邊進行熏幹,如意越發沉默,低垂着頭一言不發,桐君沒再勸,這種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也許百姓察覺到了緊張,蘇州城的街道上人變得稀稀疏疏,今日早上十裡來禀告,街上有人鬧事搶奪東西,老太爺已命人将大門鎖死。
桐君颔首,魏鸷沒回來,她也沒心出去,就安心窩在屋中,時而去後罩房中看看殷媽媽等人,給魏鸷醫治的大夫正在給殷媽媽解毒,已有了好轉的迹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着,桐君心底卻惴惴,她歸其原因是擔心着魏鸷安危。
到了第五日的夜間,時遠時近的打殺聲傳來,聲勢浩蕩猶如在耳邊,桐君沒了睡意,起身穿了衣,同時,如意和青綠在門外小聲請示,她讓兩人進來,兩人緊緊依靠着,臉上全是惶恐,桐君招手讓她們上前,三人警惕地望向院門。
很快,十裡跑來後院,看着四處點亮的燈籠,照的人心裡亮堂堂的,屋門大敞,主仆三人盯着他,反将他的滿腹話語堵了回去,嗫嚅半響,才想起來要事,“娘子,現在蘇州城各處都亂,城外好像打起仗來,老太爺已派了護衛前去打聽,街上有人放火,蘇州城衙門裡的人正在鎮壓。”
十裡撓了撓頭,好像漏掉了一件事,就在嘴邊卻總是想不起來,眼睛轉了轉,觸到如意時,一拍腦袋,道,“老太爺說,客棧的夥計開口了,問您去不去。”
旁邊的如意,身子明顯一顫,桐君轉身鄭重看着如意,詢問道,“如意,你想聽聽嗎?”
如意張了張口,不知該怎麼做,她這些時日總是感覺虛浮不定,天上一腳,地上一腳,辦錯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卻依舊理不出頭緒,她不知道到底錯在了哪裡,此刻真相就在面前,她卻膽怯了起來。
她無措看着小姐,珠光瑩瑩将她的冰肌瑩徹渡上了一層柔光,雙瞳剪水,此刻溫溫地看着她,裡面全是信任和依賴,猶如以往她們兩個在魏府相扶相持的日子,忽然如意精神一振,重重點了點頭。
桐君目送如意去了前院,她如此做,一是想着讓如意能親自解開心底的疑慮,二是客棧夥計費心想着确認他們的身份,她大緻能知道是誰,可就是因為知道,反而做事猶豫了起來。
魏鸷何其高傲的人,若是他曉得他的真實身份甚至魏府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魏府更是殺害他母親的兇手,桐君一想到這些心底湧現出心疼來,連着她多年能脫離魏府的渴望都不那麼迫切來。
天際泛上了魚肚白,濃霧散盡,隻剩薄霧輕籠,街上恢複了安靜,偶然能瞧見周圍院落升起的袅袅炊煙和犬吠兩聲,青綠伏在桌子上睡的沉實。
魏鸷猶如騰雲駕霧而來的清冷仙君,在這個小院降落,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桐君怔怔看着這一幕,眼眶發酸兜不住奔湧而出的淚珠。
一滴滾圓剔透的水珠落到了魏鸷手背上,猶如滾燙的水濺上皮膚,刺得生疼,轉瞬又幻化成煙,描摹着多日思念的人的眉眼,他擡手将她擁入懷中,“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