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凝看着兩封同樣從洛城快馬送來的奏折,遲遲沒有打開。雖算不得放任,但這一年多以來洛城與雲島風平浪靜,他的意願是想讓若雲和玉清通通都回來,可他的理智知曉這不是一個輕易會實現的事情。他的手指在兩封奏折中遊移,最終選擇先看若雲的。
若雲的奏折就沒有玉清那般的“裝模作樣”,平鋪直叙。洛城能知道的消息不算少,若雲自行整理精簡後才寫了一封奏折。她很有長公主的風範,口吻還是僞裝成一副在外遊玩的模樣,穿插着洛城見聞,提出了很多民生的設想。言語之間十分克制,且以封号自稱,做足了臣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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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雲此次遊曆偶見洛城,得聞諸多民間之事,上奏禦覽。
洛城乃我朝貿易往來關要,商貿繁盛,然亦有諸多可為之處。城中市井,雖百業興旺,然秩序尚需整饬;城郊農人,辛勤勞作,然土地多為沙石所侵,不宜耕種作物,常緻收成不濟。此皆關乎百姓生計,不可不察。
綿雲雖久居宮闱不勤五谷,然心系民生,故思慮良久,願獻微薄之見:可特設市監司,維護商貿秩序;另請朝廷撥款,聘請農官,指導百姓改良土地,試種耐旱耐瘠之作物,以解農人之憂。綿雲雖為女子,然亦知民生為國之本。此等設想,皆關乎百姓福祉,不敢妄言。望陛下明察,若此等設想可行,亦為黎民之福。綿雲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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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真是,朕天天困在這乾龍宮中不能挪出方寸,她倒好,見過不少風景了啊……”玉凝合上奏折随手遞給一旁的米英,連批紅都不曾,這意思就是讓米英收起來。米英接過奏折收好,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長公主此次遠門,會不會出的太久了些?”
人在外自然是不可控的,他無法通過這一句話判斷出玉凝明顯的好惡,隻能是試探着問。朝内朝外總會有那些耳聰目明的人,蛛絲馬迹中總會窺見一些什麼,風言風語傳的很多。玉凝瞥了米英一眼:“久嗎?我看之前逸王府内眷出門遊玩那樣大張旗鼓,也沒人置喙一二啊。”
那是因為玉清開誠布公的撒了逸王府一半的侍衛跟着,連王府的周全都不顧了。玉清的态度都這麼明顯了,給言官八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說啊。可長公主不一樣,她雖尊為一朝長公主,但畢竟是和離了帶着孩子生活在宮裡,自然有那膽子大的說些不好聽的。這些話米英是不敢說的,不然首當其沖挨罵的就是他,他隻能縮着脖子閉口不言。
“名單。”玉凝看着米英這一副鹌鹑的模樣他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隻冷冷道。米英忙答應一聲下去辦事,他提起這個事就是想讓玉凝知道,若雲再怎麼說也是玉凝親封的長公主,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有人敗壞她的清譽。“這些人的眼睛,也盯不到什麼正事上。”玉凝冷哼一聲,總覺得婦道大過天,卻不願意把眼睛放到百姓身上。他沒心思跟這些人計較,名單拿出來自然有千百種手段收拾他們。玉凝端了茶杯抿一口潤唇,随即翻開了玉清的奏折。
(奏折内容詳見第一百二十三章選擇)
“這臭小子,安分的守了一年手癢癢了,這就想打仗了?”玉凝嘀嘀咕咕的,筆尖沾了點朱砂墨便在奏折上批複:推動局勢,自主上位,謹防潛襲。玉凝是習慣了做幕後的人,他是執棋者,場上風雲詭谲,他謀定而後動。玉清遠在洛城,情況複雜多變,他能做的不多,隻能是提醒一二,讓玉清放手去做。
米英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拎了個食盒。玉凝的餘光瞧見了,他隻是不想擡頭。宮裡人不多,能讓米英主動拎進來的,隻有豫帆。“娘娘親手做的臘八粥,皇上您嘗嘗。”米英将碗端出來放在玉凝手邊,輕聲道。臘八粥?玉凝終于分來一個眼神,已經臘八了啊……玉凝捏着勺子卻遲遲沒有喝,半晌才道:“除夕夜宴不鋪張了,隻照今年的規制發下年禮,不必往宮裡聚了。”
“是,皇上。”米英應了句。玉凝這才捧着碗喝起來,很專注的模樣。米英低垂了頭腹诽:從先帝起就在精簡,這兩年逸王爺不在京,皇上連舉辦家宴的心思也沒有了。若勸的多了,玉凝便甩下一句反正初二各家是都要回來的,多的便再不理人了。米英便隻能鹦鹉學舌的去禀告豫帆,豫帆自然是樂得輕松。
反倒是洛城這邊,一到臘八反而空前的熱鬧起來。一大早就熱騰騰的支起好幾口大鍋煮粥,每個人幹活都是熱火朝天的。玉清人還沒醒,臘八粥的香氣已經飄進将軍帳了。“師兄!”昕兒端着熱氣騰騰的臘八粥掀了簾子就進來了,玉清是被那一聲“師兄”驚醒的。他皺眉閉着眼緩了緩精神,過了好一會才坐起身。
“你不在城裡好好呆着,跑軍營來幹嘛。”玉清十分頭疼的看着她。也是最近洛城安定,她天天都城裡城外的來回跑,蕭哲竟也由着她。“今日臘八,來陪師兄過臘八啊~”昕兒才不怕他,笑眯眯的湊過來,“快點洗漱起來喝粥呀。”“出去。”玉清扶着額,顯然很拿她沒辦法。“你滿身是血的樣子我都見過,穿個衣服有什麼看不得的。”昕兒撇嘴,她可是醫者,什麼沒見過,小題大做。
玉清本來平靜的早晨被昕兒這麼一折騰簡直是亂七八糟,他感覺自己的頭又在突突的疼:“出去。”昕兒“哼”了一聲,要不是看他好像是要生氣了,她才不出去呢。昕兒氣鼓鼓的甩了簾子出去了,吓得門口的士兵面面相觑。等天揚拉着哄好的昕兒回來的時候,玉清已經穿戴齊整,捧着粥碗慢悠悠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