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蜷縮在暗室角落,顫抖着往斷掌敷藥。一滴淚順着他的臉頰滴入地面,他無聲的呢喃:“小姐……”金瘡藥滲進傷口的刺痛,遠不及心底剜肉般的煎熬。他盯着牆上斑駁的光影,恍惚又見雲芷蝶擋在自己身前時決絕的眼神,指節捏得發出脆響:“雲瀾,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暗處傳來衣袂摩擦聲,影衛首領的鐵扇抵住他後心:“敢擅自行動,我便親自了結你。”
洛城
玉清和蘭衣下船就直奔軍營,他這趟算是官方行程,畢竟是下了帖子的,所以他毫不遮掩的就這樣扯着蘭衣進來,當然還是給蘭衣披了件披風遮掩她身上不曾換下的雲氏服裝。玉清看見天揚還沒喘口氣就說:“把玉炀和輕燕都叫來,要快。”天揚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轉身就走了。蘭衣看着猶豫了一下沒去穿盔甲反而去燒水煮茶的玉清,問出她忍了一路的問題:“你和彩袖說什麼了?”
彩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放了她和玉清走,什麼也沒問她。玉清聽着柴火的噼啪聲才覺得安定了些,聞言擡眼看向蘭衣,笑了一下:“彩袖是個聰明人。”無需他多嘴,彩袖便知道他的來意,隻說她會安排好一切,請方将軍放心。
玉炀和輕燕匆匆趕來時,就見玉清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将軍,此行可是有什麼收獲?” 玉炀按劍上前,目光掃過蘭衣身上的裙衫,眼神跳了跳。玉清放下茶盞的力道不輕,燭火被震得晃了晃:“雲瀾以自身為餌,屠戮族老,下一步便是兵犯洛城。輕燕,你即刻收拾行李,乖乖必須立刻走。”
輕燕懷中的淩泠突然啼哭起來,小手緊緊揪住她的衣襟。“可洛城百姓……” 輕燕話音未落,就被玉清打斷:“百姓走不遠,乖乖……最好是一路回京。” 他已是下了決斷,不容反駁。“乖乖這麼小,怎能一個人回京?”玉炀倒沒反對讓孩子先走,若孩子不離開這裡,他打仗都安不下心。
“所以最好輕燕一同離開。”玉清沒提他的最佳選項,若雲和湘瑤還在洛城,若讓她們帶着淩泠離開,那自然是兩全其美的。但一想到要勸走固執的若雲,玉清就頭痛。再說,淩泠這個年紀,是離不開母親的。所以他還是建議輕燕也一同離開。玉炀看着玉清深沉的眼神,他大概懂了玉清說不出口的一些話,竟也松了口:“先回去收拾東西。”
輕燕将淩泠留在這,一步三回頭的回自己的營帳收拾行李。玉清見淩泠本就委屈巴巴的抽噎,瞧着還有些鬧覺,就伸手抱過來,任她将鼻涕眼淚統統抹在他肩上。玉清空着一隻手提筆寫字,說明輕燕和淩泠離開的門禁文書,和一封說明情況的親筆信。“我相信你。”玉炀确認妻子離開,對着玉清隻是道。玉清點點頭,不再就這個事多言:“一會我就帶着她們倆離開,其餘的人整理一份方案,安排洛城百姓撤離。不願意走的人也要安排好留在家中的安全問題。”
玉清很快就帶着輕燕和淩泠離開。輕燕身上背着個小包袱,隻随身裝了幾件換洗衣服和細軟,玉清抱着昏昏欲睡的淩泠,用一個松軟的小毯子将孩子裹好。到了軍營的哨崗,玉清将手上的文書遞給哨兵。哨兵沒說什麼,放行離開。走出去不遠,玉清将面具摘下:“嫂子,這個親筆信你收下,若迫不得已一路回京,拿着信去找任意城池的官府,會有人安排行程送你們一路上京。”
“你……”輕燕震驚的說不出話。她是大肅淩家的女兒,是經久不衰的世家培養出來的姑娘,自然能明白玉清這輕飄飄一句話的含金量。這不是一個将軍可以做到的事……“你是……”輕燕忍不住脫口而出,又及時的把名字吞在嘴裡。他不是方疏天!他是玉清!輕燕對着這張分外熟悉的臉,所有如同迷霧一般的真相都豁然開朗。
“嫂子,瞞着我哥,他不知道。”玉清深吸了一口氣,才說出這句話。輕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疏天是确有其人,和玉清是雙胞胎,但其中糾葛種種她們都不知道,玉清自然也不想用這種陳年舊傷來傷害玉炀。輕燕自然也是不願意丈夫傷心的,所以她聰明的一直閉口不言,即便她想留在軍營和他并肩作戰,但為了孩子的安全,她還是離開了。
這次進城門玉清沒再躲避暗線,當他下船的那一刻,已經吩咐了封鎖海岸線,沒有任何人能不經過他的同意離開洛城的岸口。所以他非常坦然的抱着淩泠,和輕燕一同直接去了雲氏布莊。“嫂子,我希望你能和她一塊走,你也不會希望離開太遠,她想必也是,你們……還能做個伴。”玉清的話,輕燕雖然還聽不太明白,但她和玉炀一樣相信他,所以答應了下來。畢竟能像玉清這般心思細膩的人,并不多。
而在雲島,雲芷蝶被噩夢驚醒,冷汗浸透了裡衣。她下意識護住腹部,卻見床畔立着道黑影。雲瀾倚在月光與陰影交界處,手裡把玩着她散落的簪花,聲音沙啞得可怕:“你夢裡叫的,是方疏天,還是影七?”雲芷蝶的指尖輕顫,她的牙咬緊了口腔裡的軟肉,她叫的不是這兩個名字其中的一個,而是她最熟悉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