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三皇五帝時期便有蔔術,商周時期更是繁盛。雖說現在提到“甲骨”大多人第一反應就是龜甲,但當年占蔔也還是以牛骨為多。如今有名的“四方風甲骨”,用的也是牛骨。
甲骨灼鑽期間,兆紋多呈“蔔”狀,伴随“蔔蔔”裂聲,故名。
紀有堂是東周末年來的,到時恰逢秦始皇一統六國,秦朝始。
白狼現世,吉。
遲來一大步,更是之後才化人的紀有堂自然錯過了幾百年的占蔔教程,他越想越氣,後來就去請教了本土神,蔔筮八卦,易經三卷,他都學了一遍。
剛學的孩子總是愛算的,精通之餘,也為了窺見天機那份激動。
算出十四年時紀有堂都傻了,他問身邊教學的神,他是不是少算了個十,進位後應該是一百零四年。
天井星君笑他:“你算别的不挺自信麼?”
紀有堂認真回答:“我是初學,國運大于人運,複雜豈止百千倍,算錯自然是難免的。”
天井星君道:“難說,有時候是人運撐起國運。秦國對井鬼,井鬼多兇,這不也一統天下了?”
“主兇,就難不成每一步都兇麼?”紀有堂撇嘴,“你要說,我理由可更多。井木鬼金,便有商鞅立木,秦軍鍛鐵。井如汪洋,納六國;鬼如冠帽,占高台。這樣一來,秦國一統可就是天象所趨。”
“……”天井星君無語半晌,“歪理。”
可秦朝真的隻存了十四年。
回憶被周圍驚歎的遊人打斷,紀有堂回過神來,仰頭看第20窟,釋迦垂眸趺坐,俯瞰衆生,童子在側。
宋與觀想起了一些說法,問紀有堂:“拓跋珪?”
“是。”紀有堂點頭。雲岡最出名當屬昙曜五窟,大衆觀點是因人塑佛——當然有一尊是菩薩。
紀有堂看了一眼,問宋與觀:“記不記得昨日博物館講的?今日你給我當向導吧?”
宋與觀“哼”了一聲:“雖然婉約版,但你也‘我來考考你’上了。”
紀有堂挑眉,随他吐槽。
宋與觀吐槽完,還是很聽話地回答了:“我們先看這衣服,一看便知道是袒右式。”
除卻褒衣博帶,佛衣常見的三種樣式:袒右式、通肩式、雙領下垂式。
“肉髻素面,面相豐圓,雕刻得早,也有别于晚期和北齊的一些佛面。”宋與觀說完又覺得不對,“不過感覺主體佛大都是如此形态,秀骨之類,往往是小像吧。”
紀有堂姿态十足:“宋向導講得好。”
宋與觀道:“說到秀骨清像,自然要提到另一個發展特征,面短而豔,而後者,我們便以北齊為例——”
他轉移話題失敗。因為紀有堂沒等他亂跑就扯回來:“這是雲岡,宋向導,我想聽北魏。”
宋與觀微擡了下唇瓣,展示他變得長而尖利的牙齒,墨鏡下的琥珀色瞳孔也透出了金黃色澤。他威脅紀有堂:“愛聽不聽。”
紀有堂大笑,他就是故意的,自家小柳多黏他他是心知肚明。
他做手勢:“宋向導請。”
宋與觀知道要去雲岡,下意識就選擇把北魏相關内容丢給紀有堂,他看了北魏的造像和物件,沒關注各種介紹。北齊和東魏像不少,他看得還算認真。
沒想到一進景點就被紀有堂給擺了一道。
他郁悶地挖着自己的腦内儲備:“袒右式也稱涼州式袈裟,說到這個,我們不得不提起青州樣式……”
他一下子住了嘴,果不其然又看到紀有堂那愉悅的表情。他氣惱地給了大相鼠一肘:“不知道,你來講。”
便輪到紀有堂來講了。
紀有堂講課一向耐心,深入淺出,這點宋與觀早在北魏就知道。他化形後裝模作樣去過學堂,呆了兩天就開始打瞌睡,然後選擇回家聽紀有堂講。
他知道很麻煩紀有堂——畢竟齊太師每日都要上朝,聽皇上和大臣叽叽歪歪,回來還被他纏着講學。
但他就喜歡聽紀有堂講嘛!
宋與觀想,反正是紀有堂要把他那麼大一條蛇撿回家養着的,他都被哄着乖乖待在這太師府了,紀有堂負一點教書育人的責任怎麼啦。聽過紀有堂的課,誰還要被學堂那老頭管哦!
五窟佛像紀有堂一一講過,在第十八窟停久了一點,将拓跋焘生平娓娓道來。有偏官方的講述,例如左手舉于胸前持袈裟;也會補充些說法,如左手在胸前是指心,以示悔意,而千佛袈裟是用來鎮壓一身血腥……
宋與觀很享受紀有堂的解說,但看到有幾個人也裝作無意地停在旁邊聽講,心裡便有些不爽。
他暗自嘀咕:對,我的大相鼠一向如此讨人喜歡,可是這本是給我一個人的講解,你們蹭什麼,你們沒有講解員嗎?
嘀咕完又嫌棄自己真是小心眼,分明活了一千多歲,還和幾位凡人計較。
紀有堂感受到宋與觀無意識擴大的氣息範圍,覺得有些好笑。他看了看旁邊:“熱了?先去旁邊歇一下吧。”
宋與觀點頭。
他倆要離開,旁聽的自然不好跟着。紀有堂笑着應了幾句誇他講得好的,拉着宋與觀往陰涼處站着了。
宋與觀看着紀有堂,還沒說話,就被紀有堂拉着手腕往手心畫了一串符号。大抵是降溫消暑用的,宋與觀感到周身一涼,不再熱了。
他把原本要說的話咽回去,換了一句:“謝謝。”
讓小家仙說“謝謝”的難度和讓他大方表白是一樣的,紀有堂驚訝一瞬,便笑道:“沒聽清,再說一遍?”
宋與觀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狼的耳朵不好和這條命廢了有什麼區别。”
換來了紀有堂愉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