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有堂聽完,笑靥如花:“吃醋啦?”
宋與觀不回答,執拗地盯着紀大相鼠。後者是覺得說不說無所謂,宋與觀問了,他就點點頭。
“你可還記得去年那個白家的晚宴?他們家小領導不知道從何處得來我有齊秋藏品的消息,要找我購買。”
白家的晚宴,宋與觀自然記得。别的可能忘,但這場畢竟有個稱是齊秋唯一指定墓葬的赝品呢。
“他家和齊秋有什麼淵源?”宋與觀挑眉,“你哪時候留的後代?”
紀有堂似笑非笑看着他:“人家是齊秋粉絲。”狂熱粉絲,不然也不至于花重金求購齊秋的物件。
宋與觀受了紀有堂笑,撇撇嘴。
行,臉太好看,原諒了。
但他還是好奇:“你還會剩北魏時候的東西?我怎麼記得當時太師府是被火燒了,就在送魂隊伍走後?”
齊秋死得早。
拓拔一族原信薩滿教,他們南下,自然也跟着傳下來了。後來佛教發展又是另一回事。齊秋之前和皇帝說過,自己對鮮卑族的文化很感興趣,若是離世,希望能受一程薩滿的送魂,再葬回山裡。
這可是拓跋珪親自去太行山請的人才,為北魏漢化和皇室穩定做了極大貢獻,是拓跋珪最為器重的臣子。此刻要求一提,拓跋珪哪還拒絕。
齊秋薨,拓跋珪命人停柩殿前,薩滿跳神一刻鐘,祭過騰格裡,拿出草人正欲禱告,卻突聞殿内有聲音盤旋。
是齊秋的聲音,清潤溫和。
“薩滿且慢。”
衆人驚疑不定,紛紛四望。拓跋珪深吸一口氣:“太師是有什麼願望?請說,朕一定滿足。”
“臣齊秋,父母雙亡,無所親,亦無牽挂。”
齊秋的聲音不緊不慢,似乎還有點笑意,與殿堂上那個溫潤君子别無二緻。
“薩滿若要抛草人,臣隻怕還有留戀,但今棺蓋已合,不好放入棺中……”那聲音頓了頓,“臣也不願睡在厚土之下,還請薩滿稍後将草人抛入臣府内,臣願以魂為薪,燃火府苑。”
“以魂拜火,以體拜山,茲願皇魏,萬壽無疆。”
那铿锵字句震撼了大殿内每個人,拓跋珪率先對着齊秋的靈柩抱拳鞠躬。
“太師大義。魏得太師,如蜀得諸葛,請太師安息。”
群臣動容,皆抱拳折身。
“請太師安息。”
殿前風起,隐隐風雷聲相和,濃雲蔽日,衆人擡眼,隻見雲如飛鳥,直指東方。
以東,是太行。
而薩滿也如約抛草人入太師府。當夜隻見太師府火起,俱作塵灰。灰煙在空中經久不散,直到拓跋珪被驚起登樓,才見那是一個字——
“辭”。
拓跋珪一露面,那字就随風散開,依舊是東去。
當今皇上久久望着,直到太師府最後一點火星熄滅。
說來也神奇,那麼大的火,沒有分毫傷到太師府外,隻府内種種,皆作灰土。
臣辭也……
齊秋似乎生來就是那麼坦蕩,來時不卑不亢,去時風輕雲淡。
臣辭也,多謝君王送别。
而當時死去的齊太師——紀有堂換回了自己原本的臉,不再是齊秋,揣着宋與觀在一家酒樓訂了房間。
宋與觀還沒化形,自然也改不了體型,還是十米大蛇。但紀有堂剪了個紙人往宋與觀身上一貼,後者就變成了一米多的蛇,被紀有堂塞進袖中。
白日是魂魄顯靈嗎?——當然不是。
是紀有堂給自己施了隐身咒,帶着小蛇往屋檐上一坐,就地觀看。
至于雲和晚上的煙,自然也是紀有堂的手筆。雲的變化據紀有堂說是和上邊的交易,煙在地上,紀有堂自己就能控制,捏個字是輕而易舉。
為此宋與觀還笑過紀有堂好久,說花大力氣做無用功。
紀有堂也笑:“你怎麼知道是不是無用功?”
宋與觀當然不知道。
當年的宋與觀不知道,現在的宋與觀也不知道紀有堂手裡是不是真的還有齊秋的東西。
但兩個疑惑就在下一秒解開了。
紀有堂聳肩:“當年帶你在宮裡裝神弄鬼時就用了五鬼搬運術,讓他們把我的東西運走了。”
宋與觀:……
“當時運在秦嶺,求了山神給我看守。後來我倆到處轉,下了長江,我算到後有機緣,就又請小鬼們幫我搬去揚州了。”
宋與觀:……彳亍。
他想了想,擔憂道:“不是說五鬼運财害人氣運?你與仙神這麼多交集,豈不是要付很多代價麼?”
“我搬我自己的東西,損什麼氣運?”紀有堂樂道,然後,“隻是送五十年修為給他們,也劃算。至于仙神,我們大多時候算合作關系,往來也還融洽。”
大多時候——指的是以前紀有堂入境是女神交涉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是女神付一定代價請本土神提攜這隻小狼。紀有堂乖巧機敏,君子如玉,本土神也都樂意和他相處。
這算雇傭關系。
至于玉皇大帝不太喜歡紀有堂,這是後話。
等紀有堂長大化人,習得一定能力了,才向本土神和女神請示,要以自身财物換雙方進一步合作,而不單單隻是指點。
合作關系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直到紀有堂自刎——後邊就變成了半合作半同僚關系。
其中關系紀有堂也懶得說,就這麼一語帶過。
宋與觀松了口氣,蛇尾一卷就窩進紀有堂懷裡。狼的體溫總歸是比蛇的高的,宋與觀感受着紀有堂的體溫和心跳,輕道:“那就好。”
紀有堂随了一句:“這樣也很好。”
那就好,紀有堂不用損氣運,付出的也不會超出他個人能力,外來物種和本土神能很好相處。
紀有堂能做自己想做的,宋與觀自己也在做自己樂意的,彼此已經表白心意,即便隔了數百年,也終究修成正果,這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