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轉眼跟葉軒的眼神對上,葉軒看着他,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怯弱。這種不卑不亢,對他不屑一顧,甚至帶着些嘲諷意味的眼神,盯得冥時愈發不快。
“來人!把這逆子給本座提出去!”冥時氣急敗壞,轉身招呼妖仆将葉軒從地牢提了出去。
葉軒被架上祭台,魔族士兵用鐵鍊将他的手腳拴在十字木架上,冥時還在葉軒身上施了咒枷,防止葉軒像六年前一樣失控。
冥時在葉軒手腕上劃了道口子,紅色的血液緩緩流了出來,妖魔們震驚,葉軒的血本該和他們一樣是黑色的。
“師兄.....”葉軒腦中閃過顧陌的身影,想起拜師時點燃的星燈這才恍然大悟,顧陌将他護得太好以至于他從未發現自己的血有何不同。顧陌要他做人,他就是人,堂堂正正的人,顧陌在告訴他,他葉軒跟這裡的妖魔都不一樣。
“不愧是它選中的祭品。”冥時更加興奮了,用碗接着葉軒的血放在祭壇上,“此次必能一舉奪下人間和神界。”
葉軒隻是笑笑,看着冥時做白日夢,他的父親究竟有多小看他,又有多小看人間和神界。
望着幽都天上還沒紅的月亮,此時彎彎的月牙倒是有點人間的模樣。葉軒尚未察覺到體内不屬于自己的靈力,隻毀掉了顧陌在他手上畫的符咒,他沒覺得有多少遺憾,至少他有好好和師兄們道别。
至于顧陌,見不見的也無所謂,反正已經烙在靈魂裡的印記,就算是魂飛魄散也會記得。
祭台下的鼓聲不斷,是族裡的祭司在禱告,裡面的禱文葉軒也會唱,他的母親就是魔族聖女葉幽昙。小時候他總聽母親為族人禱告,他也會窩在母親懷裡撒嬌,說:“母親,我也想聽,你也為我唱。”
可母親每次為他唱的都不一樣,後來葉軒才知道,母親應族人和冥時要求為魔族禱告的是關于早日破開幽都結界,殺盡天下,魔族一統六界。(遠古的妖獸啊,請你保佑我們,聽到我們的禱告,請為我們開路,打破這囚禁我們的牢籠,殺上神界,一雪前恥啊)這些不現實的幻想。
而他的母親為他唱的,隻要他平安快樂就好。(我的孩子,你慢慢長大,做個快樂的小孩;我的孩子,去飛奔吧,血統不是你的束縛;我的孩子,請保持善良,要勇敢的長大。)
幽都被結界隔離後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進出,人間開始崇尚修道成仙,道法自然,人心不再生出足以支撐成形的戾氣。
幽都裡的魔族一代代孕育,魔氣也漸漸消失,可是生來就惡的人,即便是自己的父親都能下手,冥時篡得魔尊之位,強用聖女靈體試圖孕育出強大的魔種,可惜葉軒生來并無魔心,計劃一次次落空,冥時的戾氣更重,魔氣四溢影響着族人心智,他将那些不聽話的族人一一殺死,實施着他的暴政,幽都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母親。”葉軒望着月亮,眼中劃過一絲落寞。
葉軒五歲時,魔族聖女為喚回族人心智自願獻祭,卻隻換得還未長大的孩子一絲靈智。葉軒出逃時,幾個小孩附着在葉軒身上一起離開。葉幽昙的生命猶如她的名字,昙花一現般的短暫,又跟魔族格格不入,她心懷仁慈,卻生錯了地,因而一切也都跟着錯了。
葉軒被架在祭台的第五日,也是他從天境山離開的第十二日。鼓聲和禱告聲都停了,祭司們離開後又上來了一群妖魔,開始跳大神。葉軒隻覺得吵,擡頭看月亮時,月亮已經漸圓,并吸收着他的血液開始慢慢變紅。
“不人不鬼的,還挺講究。”葉軒不屑笑笑,也就隻有他敢這樣挖苦它,還不怕被殺,雖然隻是暫時的。
“豎子還真是無禮。”它不知何時來的,亦或是它一直都在,隻是沒有人看得見,“你現在倒是不怕我。”
“怕你你就會放過我?”葉軒已經習慣了它來去無蹤,倒是沒被吓到,笑道:“不是你催我來,這會兒你倒是不急了。”
它幻出手指抵着葉軒的心口,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别急,我們再等等,等該來的都來了。”
等?等誰?葉軒心裡暗想,除了他,它還要等什麼人?難道是.…師兄?!
葉軒剛想到這,就聽到它貼着自己哂笑:“你看,人這不就來了。”
話音落,一道風自葉軒眼前刮過,葉軒頓時眼前一亮,透過祭台,穿過城牆,結界之外,是熟悉的白袍。
他貼近葉軒自覺善良的提醒到:“多看看吧,說不定,以後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