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你我現在隻當家事來說。”
瑄帝先是看着跪下的南宮衍愣了一下,接着扶起了南宮衍,拿起一塊兒點心遞到了南宮衍的手中。
南宮衍望着手裡的點心有些失神,不過很快回神,沒讓瑄帝察覺。
“殿下性情皇兄最為了解,隻怕是皇兄有心,太子無意。”
南宮衍用了最保守的回複,這是泠舒在他出門前千叮咛萬囑咐的話。不然要是依着他平時兄控的性子,瑄帝對他的忌憚不知又要多幾分。
“朕想替太子培養新勢,依你之見,可有合适的人選?”
話鋒突轉,瑄帝邊推熱茶給南宮衍邊問,看向南宮衍的眼神意味不明。
“恕臣弟逾矩,确實有一人可薦。”
南宮衍看了看熱茶,再看一了眼手裡的點心,嘴角淺淺一勾,他本可以像泠舒叮囑的回避,可他沒有。
“葉家,葉軒?” 瑄帝心領神會。
“正是。” 趁着瑄帝轉身,南宮衍将手裡的點心悄悄藏進衣袖。
他的府裡像這樣一模一樣的點心不少,都是瑄帝所賜,隻因為他愛吃,隻是不知從何時起,他便再也沒有吃過了。
“可朕五年前便答應陌兒不讓葉家涉入黨争,君無戲言。” 瑄帝起身背手望向搖曳的燭火。
三年前中秋過後,顧陌與葉軒不辭而别離開,回宮後跪在瑄帝面前,用自己未來的自由隻向瑄帝要了這麼一個承諾。
而從那以後,顧陌再也沒有出過宮,真正擔起了自己身為太子的身份和責任,每日替瑄帝分憂解難,分擔國事。
可終究是沒見顧陌再笑過,朝政于他而言就隻是一份做完就可以的工作,他并不在意這些于他而言有何意趣,隻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瑄帝說什麼就是什麼。
身為帝王他自然是欣喜身邊的人是這樣的,可他身為父親,卻不希望自己兒子是這副模樣。
“皇兄不如先問葉老将軍,若是葉老将軍有心讓葉軒建功立業,皇兄也算不上食言,殿下也不會怪罪。”
“那你替朕去問問。”
瑄帝正色,像是早就有了這個主意,隻等着南宮衍提出來一般,南宮衍隻在心裡笑笑,跪下領命:
“臣弟領旨。”
南宮衍沒有告訴瑄帝,三年前他便已經問過了。
——————————
“本王此次除了為殿下而來外,還想得老侯爺一句準話。”
“王爺請講。”
“葉家日後是否真的想要遠離朝政。”
南宮衍直言不諱,說忌憚不是假的,葉家即便不再參政,但在軍中的影響力還是在的,他也是真心想得葉家在軍中之勢輔佐此時孤立無援的顧陌。
宋清風看向還在思索的葉老,沒有說話。軍中之事他不懂,他隻懂治病救人,可他懂葉老,所以他并不需要替葉老去說些什麼。
“在老臣回答您之前,王爺可否也回答老臣一個問題?”
葉老沒有猶疑很久,南宮衍所問自顧陌出現時他便已經有了答案。
自己的孫子有多大的能耐他心裡清楚,顧陌是個什麼心性這幾日他也看在心裡,堂堂南國太子對葉軒如何真心實意他也明白。
即便他想要的隻是讓葉軒平凡安穩度過一生就好,但他始終沒辦法替葉軒做決定。
“看來這個問題,決定了葉家的去留。”
葉老沒答,但眼神中已經給了南宮衍答案。南宮衍眼睛微眯,一副了然的模樣:
“既是如此,老侯爺請問。”
葉老看了宋清風一眼,宋清風點了點頭,葉老這才問出一直沒敢問顧陌的話。
“王爺對那至尊之位是否有意。”
“沒有。”
南宮衍毫無猶疑的坦言,這個問題他無需隐瞞,葉老縱橫沙場殺伐幾十年,自有自己的判斷,他隻不過告訴了葉老他想知道的事實罷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葉老起身對着南宮衍拱手一拜。
“多謝王爺坦誠以告,葉家願為南國誓死效忠。”
“有您這句話,本王替南國子民先行謝過。”
南宮衍手扶葉老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對葉老深深一拜,行了重禮。
“王爺快請起,我年紀大了,日後軒兒如何選擇,老夫都不會再幹涉。”
他的孫兒,像極了他老子,認定了一個人,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
今日顧陌為他如此屈尊,來日葉軒必定是會以性命相報。他老了,年輕人的生活,自有他們自己去過,隻是,别再來一次白發送黑發的結局,他葉家,再承受不起。
——————————
南宮衍走在出宮的路上,擡頭看着高聳的圍牆,隻能見到一線天。
他想,似乎也有很久沒有見過那個憨憨的葉家小子了。
南宮衍出宮,泠舒駕車在宮門口等着。
泠舒下車,上前迎南宮衍,南宮衍遠遠的便露出了笑,不似那抹宮中苦澀的笑。
無論何時,每次,隻要見到那抹紅,總是能讓南宮衍感到安心。
“去趟葉府吧。”南宮衍上車,吩咐車夫。
“你又多管閑事了。”
泠舒不用問也知道南宮衍這趟是去做什麼的。
“算不上閑事,皇兄有旨不得不從罷了。” 南宮衍悻悻的笑着,試圖避開即将發火的泠舒。
“但願你皇兄能領你的情。”泠舒看着南宮衍從袖中拿出點心,又拿出一塊手絹,小心翼翼的包起來,滿臉不高興的撇過頭。
“我最愛吃這點心,隻是很久都沒吃過了。”南宮衍看着手絹裡的點心眼神落寞,臉上的笑勉強又苦澀。
“…………”泠舒沒有答話,依舊不理他,心裡卻是心疼南宮衍的。
“前幾日不是家中來了書信,是家中有事?。”南宮衍請歎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
“無事,來來去去的就是那些事,不理也罷。”泠舒面無表情,隻是提到家時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你也該回家看看了。” 南宮衍脫下王服,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
“你趕我走?”泠舒難得使了回性子。
“沒有,我府裡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隻是伯父既然病了,你就回去看看,不用擔心我,朝中之事我自會小心應付。” 南宮衍也是輕聲細語的耐心哄着。
泠舒家來的書信,左不過就是那幾個理由,每次都是家裡有難或是父親病重,總而言之就是要泠舒回家罷了,十年書信,封封不重樣但意思就是那個意思。
泠舒都是棄之不顧,南宮衍偶爾看上兩眼便替泠舒扔進魚塘喂魚,光這書信的紙就替他省了不少魚糧。
十年前不催着他回家,反倒是十年後如此積極,不過就是想要支開他罷了。
可他泠舒自小便不喜歡聽别人的話,尤其是南宮衍現在跟他說的,他半句都不想聽。
泠舒忽然揪着南宮衍的領子,溫柔的人也露出狐狸護食的模樣,強烈的獨占欲:“你是我的。”
南宮衍失了笑,擡手握住泠舒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虔誠又真摯:“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