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旭被周策押了下去，王小滿交給趙要處置了，暗牢裡隻剩下慕容襲和葉軒四人。

大理寺和六部官員跟着周策、莫淩易和趙要一起離開，剩下孔瑞海進了暗牢裡。

“老師。”

“閣老。”

南宮衍等人行禮，孔瑞海扶起南宮衍走到顧陌跟前行禮：“殿下。”

“閣老不必多禮。”相比于丞相，“閣老”這個稱呼更加貼切。

“孔瑞海。”慕容襲瞪着他，慕容襲在官場總是被孔瑞海壓着，如今又被孔瑞海看了自己狼狽的模樣。

孔瑞海沒有理他，從袖袍内抽出一長錦盒交予南宮衍：“這是陛下在除夕時交予老臣的，讓老臣在慕容襲面前轉交給您和殿下。”

南宮衍看着孔瑞海手裡的錦盒沒去接，瑄帝早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裡面的東西，會是南宮衍想要的真相嗎？

顧陌擡手拿過，葉軒拿來了油燈，錦盒打開，裡面放着三道聖旨，還有一卷宣旨。

慕容襲看着哼出了聲：“老夫這些年還是小看了這個瘋子。”

孔瑞海一聽，腳下生風，轉身走到孔瑞海面前就是幾巴掌。怒罵着：“若非是你，陛下何以走上這般境地，他可是明君，明君呐！”

慕容襲笑了：“怪我嗎？他該怪他的母後為何生了他，該怪他的父皇為何選了他，該怪他的兄長為何認了他。”慕容襲掃向南宮衍和顧陌：“他該怪他的至親為何不信他。”慕容襲仰天長笑起來：“他最該怪的，是這臣子、世人，為何沒有人願意幫他！”

慕容襲面目猙獰：“别把錯都歸在老夫頭上，你們，都是罪魁禍首。”

顧陌拿起被卷起來的宣紙，剛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罪己诏”三字。

顧陌沒有往下看，而是收起宣紙看向慕容襲，在葉軒的攙扶下起身，在慕容襲面前站定。

慕容襲問：“太子殿下，可見過自己的生父了？”

顧陌冷着眼：“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你要是自殺，本宮會命人将你扒光了吊在城門命人日日宣讀你的罪證，直到傳至南國每一位百姓都熟知。”

慕容襲黑了臉，再也笑不出來了，這不是顧陌會做的事，可顧陌話既出口就有的是人去替他做。

慕容這樣的人沒有軟肋，宗族不是、至親不是、就連慕容家五代清譽都不是，看似毫無破綻，可自私的人最在意的當然還是自己可笑的尊嚴，明明做的壞事都是毫無底線的，卻還是會怕被天下人诟病，所以沒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甯願選了皇子做傀儡，也沒有自己去坐那個位置。

“殿下，當真不愧是太子，跟着陛下帝王之術學得有了十之七八。”

“本宮向來如此。”顧陌語氣平平，神色也平平，見不着任何波瀾，慕容襲看着顧陌越看越覺得這副清冷感熟悉，他從沒認真看過顧陌，以前是不屑，現在是油然而生的敬畏，顧陌就站在那裡，即便病重卻也不怒自威。

慕容襲以前覺得顧陌是瑄帝的私生子，後來卻怎麼也沒找到顧瑄的良娣時他才生疑，越是長大就越是像顧瑄更多一些。

顧瑄将身邊的人保護得太好，慕容清的身份一直沒有公開，慕容襲也早就忘了自己還有慕容清這個女兒，殊不知自己是算計了大半輩子，顧陌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慕容嫣生出來的帶着慕容家血脈的皇子。

慕容襲妥協了，從收買産婆偷出顧璟、慫恿三皇子奪嫡、用顧瑄威脅瑄帝、設計殺害葉誠、淩雨潇、穆王、再到要殺甯王奪權，慕容襲用所有的真相換了自己死後的一點體面，他原本是想拉着顧璟一起下地獄去的，可是顧陌、南宮衍、穆翎都回來了，他們将顧璟拉住，不讓他落下去。

顧陌沒有打開瑄帝的罪己诏和三道聖旨，在聽完所有真相後終于身體支撐不住被葉軒帶着離開。

南宮衍帶着穆翎也要走，慕容襲卻将他叫住。

“王爺。”

南宮衍停下腳步，“翎兒，送老師回府。”

“是。”

穆翎帶着孔瑞海離開，南宮衍站在原地沒動。

“老臣突然想起忘記告知殿下，這幾年為了讓陛下聽話，老臣還給陛下下了蠱毒，陛下身中蠱毒沒有解藥已命不久矣，有勞王爺代為轉達。”

南宮衍上前，不緊不慢，掐住慕容襲的脖頸，慕容襲笑了，吐出幾個字：“王爺還是關心這個哥哥的。”

“解藥。”

“子蠱給了陛下，老臣又擔心太子長大後也不聽話，母蠱就種在了殿下身上，殺了母蠱，子蠱就會失去作用，但若是子蠱死了，母蠱就會失控将人折磨至死。”

南宮衍手上的力道加重，慕容襲笑：“王爺，你說咱們的陛下若是知道會殺了自己養大的兒子嗎？還是，他們會自相殘殺。”

南宮衍隻消再用點力慕容襲就會死，可在慕容襲窒息之時南宮衍松了手，平靜道：“你想死，本王偏不成全你，本王會保你活着，看到顧璟成就南國盛世，天下清明。”

南宮衍走了，暗牢裡隻剩下慕容襲一人在笑。

一具腐朽枯骨，一盞破敗油燈，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