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慢慢睜開雙眼,入目便是芍藥那張略顯焦急的臉,以及那早已亮透了的天色。
她這才注意到眼下已然是辰時,不由得感歎可真快,因她總感覺才睡下沒多久就到天亮了。
她眼底那抹神色散去時,便快速地下了榻,在進行一番梳妝打扮後,江絮看着銅鏡中那張驚豔而又不失清麗的臉時,忽而有些不真實了。
她膚色白皙如玉,甚至還透出點兒淡淡的粉色,像是冬日裡頭被雪埋住并露出一小截的梅花,嬌嫩欲滴中又透着幾分可愛。
她那雙眼眸清澈如鏡,裡頭閃爍着明媚的光亮,而在那瓊鼻之下,那張透着淡粉色的薄唇彎起一個不知練了多久的弧度,在彎起瞬間,淺淺的梨渦在唇邊若隐若現着,煞是好看。
而她今兒個又穿着煙粉色狐皮大氅,這件大氅上頭還繡着極為繁複的木槿花,再配上她頭上戴着的幾朵粉色珠花,更顯乖巧可愛。
但也隻頓了半息,便同芍藥一道走了。
其實,江絮并不喜歡這樣子的自個兒,甚至都有點兒厭惡了,但礙于他們都喜歡這樣的自己,所以,她隻得順從,他們高興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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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絮來到府門外時,才發現他們幾人早早就在那兒等候着了,鐘月佩換了件幹淨素雅的衣裳,而江席玉卻仍舊穿着白色衣袍,這不免讓江絮對其産生懷疑,懷疑他是不是隻有白色長袍,不然怎麼每次一見到他,都是穿的同一件?
“阿絮穿這身可真好看,就連牆角的那花兒跟你一比都要遜色很多。”
她被鐘月佩誇得有些害羞起來,但面上卻裝作不好意思地扭扭身子,羞答答地說:“母親莫要再這樣說我了,您也一樣好看。”
這倒确實是實話,因為鐘月佩今兒個穿得宛若從天而降的神仙一樣好看。
“再不上,可就遲了。”
正當她話語落下的瞬間,就聽見一側的江席玉冷不丁地插了一嘴。
她被他那冷如徹骨般的聲音吓得腦中的青筋都跳了三跳,但她面上還是裝作鎮定地朝江席玉露出如陽光般溫暖如春的笑顔:“好,多謝阿兄提醒。”
她說完,正準備提裙上馬車時,卻被鐘月佩叫住。
她一臉狐疑地轉過頭,可内心不知為何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慢慢延伸擴散,以至于占滿全部内心。
“對了,我知你最愛吃紫米糕,故讓人多備了些,你且帶路上去吃。”
就見鐘月佩笑臉盈盈地端着一整碗紫米糕,甚至還把紫米糕往江絮跟前湊了湊。
她就知道,但要是不收豈不是會被懷疑,而且她看着鐘月佩那張笑臉,也舍不得拒絕。
于是乎,她強忍内心的不适,伸出一隻有些微顫的手,去碰那紫米糕,甚至邊伸邊對鐘月佩說:“多謝母親,我很喜歡。”
語氣中蘊含着歡愉,但其實她内心慌得如一隻四處亂跳的兔子,根本平複不下來。
正當她要觸碰到時,就見斜刺方不知何時伸過來一手,将那整碗糕點都拿了去。
江絮見此,不知為何,心口處的濁氣緩緩被呼出,可當她呼出半口時,就見鐘月佩臉色極其難看地看着另側的人,而站在他身側的江席玉看着掌心中的紫米糕,似乎在想着什麼。
“思安,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
鐘月佩不由得疑道,并眼帶懷疑地看着江席玉,企圖從他那張生人勿近的臉上看出端倪。
而江絮也自是聽到了鐘月佩的此番話,故也對此感到了奇怪以及好奇,畢竟沒有人會知道她一吃紫米糕會長紅疹,所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落在江席玉身上的目光帶着點兒探究和不解,但很快在他擡眸瞬間,江絮忙将眸中情緒散去,隻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并在心中不停安撫自個兒,說他沒有什麼可怕的,雖然他或許早就猜出她身份,但他現下也沒拆穿她不是。
她隻要離他遠遠的就是。
“紫米糕過甜,吃多不好。”
江絮聽着江席玉那沒頭沒腦的一番話時,更加不解起來,可一側的鐘月佩卻像是聽懂了般,将紫米糕收了回去,并軟聲細語地說道:“阿絮,待到了泺州後咱再吃紫米糕吧,若你實在想吃,就隻能吃一條。”
她言罷,便從碗裡拿了一根給她,而江絮此時才反應過來江席玉話中含義,又瞅了眼鐘月佩手中的紫米糕,便忙擺手拒絕,說她到哪裡再吃便是。
鐘月佩贊她乖順,可她卻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後,便匆匆地入了馬車,生怕鐘月佩再給她什麼她不能吃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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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輪滾滾而行,出了城門後朝西行駛着,她聽着身後漸行漸遠的喧鬧聲,忽而有些不适應了,她掀起繡着金邊的車帷一角,那雙眸子朝外頭好奇地探去,隻見外頭的景色一直不斷後退着,直到掠過一座墓碑時,淚水毫無征兆地從眼眶中滑落下來,直到落在手背上時,她才察覺到自己落了淚。
她忽感驚奇,擡起那雙修長白淨的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她看着指尖中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時,心裡頭像是缺了一角般,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隻知道現在的自個兒好難過,好難過,她開始想起了自己的阿娘,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這麼想她。
“姑娘,您怎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