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匆匆趕去,餘光之中隻見一女子淡然而立,如同一席青色煙雨。
而後正面相視,她也不卑不亢,絲毫不見得處于危機之中的慌亂,楚穆對女子音容笑貌甚少在意,但那一抹剪影還是留在了她心裡。
此時記憶中的少女被拂去落下的淡淡塵埃,慢慢的點綴上色彩,而後與面前的她,相重合。
他的心上像是也被灑了一層細雨,有什麼東西在心的土壤之中掙紮着發芽了。
沈意聽見他的聲音,似是恢複些精神,想來是那枚解毒丸發揮藥效了。
還未等沈意說話,一旁的宋希芸見楚穆醒了後,撲到他的床榻前,瞬間紅了眼眶,盈盈淚珠欲落不落,像是梨花瓣承載着露珠,我見猶憐。
“楚哥哥,你現下感覺可好些了?這次當真是吓死我了。”
楚穆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這裡不用你守着,有下人在,你回房休息吧。”
“我們家小姐聽到公子昏迷的消息後,一直心急如焚,不僅不辭勞苦的守着您,還親自去請了沈娘子,裙子都磨破了,心力交瘁自是該回去好好休息了。”
紅央見狀上前一步,頗有為她主子打抱不平之感。
“住嘴,我做這些又算得了什麼,隻要楚哥哥能醒來,我便無任何怨言。”
楚穆被這主仆二人的姿态盡收眼底,壓下淡淡的疲憊感:“表妹所做之事,我自當牢記。”
得了楚穆的話,宋希芸心裡舒了口氣,總算不枉她奔波一路,在沈意面前處處忍讓。
面上卻仍是一副擔憂之色,她輕輕試了試眼角的淚,然後福了一禮:“楚哥哥不必如此生分,希芸幸得楚哥哥一路照拂,自當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報答。”
蕭元祁冷笑一聲,附在沈意的耳邊:“嬌嬌好似為旁人做了嫁衣,我早先便說過了,還是不來的好。”
他灼熱的呼吸拂過耳垂,格外的癢,不知為何,沈意發覺他似乎格外喜歡這片區域。
沈意把他推開:“齊玉,救人之事,何須計較這麼多。”
楚穆看見他們二人舉止親密,琥珀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黯然,稍縱即逝,下一秒他強撐着下榻,向沈意深深的拜謝。
“在下楚穆,今日欠姑娘一情,這枚玉佩還請收下,以後若有難處,可來上京尋我。”他将自己的貼身玉佩解了下來。
“不必如此,我救人從未想過是施與人情之舉,隻是我能所能及之事,我便救了,你快回塌上。”
楚穆拿出自己玉佩之時,蕭元祁略微挑了挑眉,好以整暇的盯着他們。
随後見沈意堅決不收,他才收回目光,眼角眉梢不自覺的帶上了些笑意。
等楚穆喝完藥,沈意上前再探了探脈搏,“毒藥甚是強勁,你還需再喝兩天藥,還好修養。”
沈意一一囑托着,她身上的草藥香無比的清晰,楚穆低垂着眼眸,不再直視她,生怕一眼,便再心裡成了執念。
“勞煩姑娘來一趟,診金還是要付的。”他朝身邊的丫鬟遞了個眼色,沒一會兒她就拿着一包碎銀走了過來。
“微薄之禮,隻能聊表心意,還望姑娘笑納,此外在下心中永遠承姑娘的情。”
“咳咳,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蕭元祁黑着一張臉,楚穆的示好太過明顯。
沈意随後道:“若無别的事,我們就先告辭了。”
楚穆望着她們離去的身影,她的幽香也慢慢的淡了,散了,他唇畔浮起一絲苦笑,隻是萍水相逢,此後應是不會再見了。
心裡漸起的波瀾,是于青萍之末,終當止息。随後他将目光落在千竹身上,該處理家務事了。
原先一直跪在外面的千竹,見楚穆醒了,擡頭望了一眼,卻不敢上前。
“千竹,進來。”原本清潤的聲音中夾雜了些碎冰。
“主子,我對不起你。”伴随着一下又一下沉悶的磕頭聲。
楚穆臉上溫和之意盡散,古井無波的的瞧着他,直到他額頭的血順着眼角流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