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二年來,雖然蘇芷清偶爾會和母親頂嘴,但總得來說,遇事之前打招呼、從不撒謊的“乖乖女”形象已經在母親心裡樹立了。
可即使這樣,母親還不滿足,她的控制欲讓蘇芷清反感。
所以,最終,蘇芷清沒有問林崖借手機告知母親這件事。
***
醫院在市中心的後巷裡,下了公交車後走800米就到了。
趙添峥所在的病房門開着,出于禮貌,蘇芷清還是輕輕扣了三下門,正在整理床頭櫃的趙添峥的後媽看見我們來了,起身相迎。
“進來坐”,阿姨熱情地招呼他倆,從隔壁空床位旁搬了張四腳凳過來:“你們聊,我出去看看。”
“你們怎麼來這麼早。”坐在床頭的趙添峥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顯示得時間“8:30”。
“今天放假,你忘了?元旦。”蘇芷清提醒道。
“哦,對,在這兒躺了快一周,完全忘了日子。元旦了,新的一年了”,趙添峥問她:“對了,小清,禮物你去拿了嗎?是不是很不錯?是我親手做的。”
“沒拿”,蘇芷清回他:“等你回了學校,帶給我呗。這樣才顯得有誠意嘛。”
林崖坐在蘇芷清旁邊,玩着手機。
“話說,你怎麼突然闌尾炎了?”蘇芷清沒有類似的經曆,隻記得小學時候班上的一位同學也和趙添峥一樣做了闌尾炎手術在醫院呆了四五天。
“估計是體育課劇烈運動了,小病沒事的。”
“對了,你的假期作業”,蘇芷清把昨晚趙添峥那幫兄弟給她的試卷們從雙肩包裡取出,放在床頭櫃上:“他們拜托我帶的。”
“謝啦。其實,在醫院躺一周倒也挺惬意的,不用面對老師,真好。”
“你一個尖子生,也怕老師啊?”蘇芷清笑着問他。
“那當然,畢竟不是所有老師都像‘蘇老師’你這樣溫柔可愛的。林崖同學,你怎麼不說話?”趙添峥問道。
“說什麼?你們聊就行了。”說完,林崖又低頭解鎖了手機。
“對了,有道語文閱讀理解的題目想要請教你。”蘇芷清拿出自己的語文練習卷,翻開到第二篇閱讀遞給趙添峥,又取出筆袋,放在床上:“不打擾你吧?”
“當然不打擾,為小清答疑解惑,我最喜歡了。”
蘇芷清白了他一眼:“你正常點。”
趙添峥取過卷子,立刻切換成冷靜、認真的模式,他的眼神沉靜如水,專注且深邃。
“你坐這裡,我和你細說一下這道題的分析手法。”趙添峥拍了拍床沿,又将自己往外挪了些,左手的輸液管跟着晃了晃。
醫院裡熱空調開得足,蘇芷清脫了棉襖,身着毛衣挨着趙添峥坐着。
他拿着蘇芷清遞出得鉛筆,全神貫注在文章上圈圈畫畫,一邊側頭問她是否理解,見她點頭就開始分析下一段落。
講至第三段時,蘇芷清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已經很靠近他了,肩膀相觸 ,他沒有發現。
蘇芷清連忙向外坐了坐,與他離開了一些距離。
趙添峥認真地講題,而蘇芷清挪開了一些距離後,注意力也無法集中在卷子上了。
他的側臉占據了她視野中的大部分。
蘇芷清看着他長又密的睫毛、微微泛紅的眼角、眼裡的光芒明亮、修長的指握着筆在紙上來回指點着,指甲蓋有健康的月牙。
在他側頭問她:“聽懂了嗎?”的一刹那,他的呼吸溫柔地撫過蘇芷清的眉眼。
蘇芷清感到心跳如鼓。
“哦……懂了。”
和他肩膀相抵的溫度,蘇芷清竟有些留戀。
蘇芷清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了一跳,想起自己的靈魂其實已是二十二歲,怎能對十七歲的少年有感情?
蘇芷清幹脆坐回了椅子上。
“我講得清楚嗎?”五個自然段說明完畢,趙添峥合上卷子。
蘇芷清點頭說:“很清楚,該叫你一聲趙老師了。”
“對了,你怎麼把頭發散下來了?”趙添峥問道。
“因為帶了耳釘,在學校怕被老師發現。”蘇芷清撩起齊肩短發,把耳朵露了出來。
“一直想問你,怎麼會去打耳洞的?感覺不像你。”
于是,蘇芷清把對林崖說過得“耳洞緣由”複述給了趙添峥。
“那你呢?打了一個,有什麼含義?”蘇芷清問他。
“你覺得呢?”
“為了紀念某件事?”
“大家怎麼都這麼覺得?其實我就是想打,覺得帶耳釘挺酷的,就去打了”,他繼續說:“但如果……哪天你接受我的告白了,為了紀念,我再去打一個。”
聽聞趙添峥這麼說,蘇芷清摸了摸左耳耳垂。
曾經,進入大學後的蘇芷清,主動為自己打了第一個耳洞,隻為紀念那一場還沒有告白的暗戀。
“林崖呢?”此時,蘇芷清才覺察這場感情戲裡的男主角不再屋内。
“你怎麼站在外面?”從走廊處傳來阿姨的詢問聲。
“他們倆在講解題目,我在這裡,不打擾他們。”是林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