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笑我”,林崖搶回身份證塞好:“每個人身份證上的照片都很醜的,我見過何骁的,還不如我的。等你拿到的那天,估計你也會歎氣的。”
“這倒是事實……”蘇芷清說:“不過應該比以前會好一點吧,畢竟我現在長頭發了。”
曾經,蘇芷清的第一張身份證上印着的就是一個假小子,每每要用的時候,她都會反扣着取出,希望對方越晚看到正面越好。
直至工作後,身份證到期要換,上面的照片才順眼了很多。
“以前?什麼以前?”林崖問。
“沒什麼,走,我們去喝豆漿吧,我想喝了。”
***
他倆在街頭“放心早餐”鋪子上買了兩杯豆漿,邊喝邊溜達。
“你不急着回家?”林崖帶着疑惑問蘇芷清。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蘇芷清對他說:“我爸媽,主要是我媽,不怎麼管我了。你知道嗎?自從上次我單方面吵架後,她就想通了,不再對我苛責了。所以,我自由啦!”
“真的?”林崖不信。
“真的。千真萬确!”
“那我之前說得很對吧?你把心中所想表達出來後,你倆溝通就順暢了。”
“對哦!那你還真是預言家!”蘇芷清對他說:“你是不是也可以嘗試我這種……看似不尊重長輩,但實則很有力的方式,和你爸媽溝通?”
林崖搖搖頭:“沒用的。”
幾輛電瓶車在人行道上開,從他倆背後一直按喇叭,林崖把蘇芷清拉到一邊護着,貼着沿街商鋪走。
“清明節回去,我才知道……”林崖握着豆漿杯的手緊了緊,空了的紙杯有些變形:“他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那幢房子,是奶奶和爺爺一起造的,他們就這樣輕輕松松地賣了。”
林崖繼續說:“你還記得我對你說得‘人死不能複生,糾結過去沒有用’嗎?”
蘇芷清點點頭,不安地看着他。
“這就是我和他們大吵一架後得到的答複。是啊,那幢房子裡,隻有我和奶奶的回憶,而他們早就去了别的省,難得回來一次也立刻就離開了,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更何況,确實啊,那棟平房太老了,斑駁的幾乎沒有存在的意義了。是啊,不如賣了,賣了,他們還能賺幾個錢呢。”林崖笑了,紙杯被壓碎丢入了垃圾桶:“隻有我活在回憶裡,掙紮在可憐的回憶裡。”
“不,你沒有活在回憶裡,而是,把對父母的不肯原諒加在身上,渴望以此獲得他們更多的關注”,蘇芷清一語道破他的真實處境:“可是,你這樣做,隻會把父母推得越來越遠。”
林崖停下腳步,沉默不語,似乎也明白這一點,隻是嘴硬不肯承認。
“而且,他們賣房子,或許是有必要的原因的。”蘇芷清繼續說。
“能有什麼原因?他們從來都是見錢眼開的。”林崖雖表達着對他們的不服,但語氣中的尖銳少了許多。
“對了”,或許是自己同父母和解之後得到了諸多正反饋,蘇芷清更希望林崖不要和他的父母針鋒相對,于是有了讓他去給父母送飯進行溝通的想法,但鑒于去年國慶的時候他果斷拒絕這一經驗,所以蘇芷清打算迂回一下:“你上次說要教我炖蛋的,我可沒忘呢。不如就現在?”
“好啊。”林崖很爽快地答應了。
“不過,我還想學做其他的,既然都去你家的大廚房了,多學幾道菜吧?”
“你想學什麼?有的菜我也沒做過,但如果有教程的話,應該沒問題。”林崖邊說邊和蘇芷清往菜市場走。
“我想做‘鲫魚豆腐湯’和‘清炒蘆筍’。”上次和林崖爸媽一起吃飯,他倆對這倆道菜下筷子的次數比較多。
“沒問題,走,買菜去。”
***
倆人在菜場買完菜,回到林崖家便開始着手處理、制作了。
等忙活完,不知不覺地時間已到了中午。
“手機,借我一下。”蘇芷清伸手問林崖。
“要做什麼?”林崖在圍裙上擦幹手上的水漬,從工裝褲裡取出黑色手機遞給她。
“和我媽說一聲下午晚點回家吃飯。”
“蘇老師,看來你的家庭地位确實提高了不少啊?”林崖笑道。
“那是。”
蘇芷清去客廳打電話,回廚房把手機遞還給林崖,說:“有樂扣的保鮮盒嗎?我記得你有的吧?”
去年暑假,林崖還拿它們裝了很多菜帶給自己吃。
“有啊,你要做什麼?”林崖正準備把菜端到餐桌上和蘇芷清一起吃。
蘇芷清攤牌了:“這兩道菜,是給你爸媽做的。上次一起吃飯,我留意到他倆挺喜歡這兩道的。”
“什麼意思?”
蘇芷清幹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想讓你去送飯,所以假裝說想學做炖蛋……不,不是假裝,也是真心想做。但主要目的就是……哄你去送飯,和他們溝通一下。”
“不去。”林崖微微變了臉色。
蘇芷清也不再讓步,對他說:“你不去也得去,剛才的電話,除了打給我媽我還打給了你媽媽,上次吃飯,她給我留的。你不去……我就自己一個人去,我幫你溝通。”
蘇芷清撒謊了,她隻給自己的母親打了電話,林崖父母的手機号,她根本就不知道,并且她也沒有想過要翻林崖的通訊錄。
“好,那你一個人去吧。”林崖從上櫃拿出兩個樂扣長方體保鮮盒,放在桌上後,坐在了椅子上,眼光看向别處。
“行,我去。”蘇芷清故作輕松地把菜裝好。
***
蘇芷清提着裝有兩個盒子的馬夾袋走出林崖家大門後,男生也沒有出來。
蘇芷清覺得這個玩笑開大了,但也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蘇芷清,”林崖在門口喊她:“我和你一起去。”
太好了,蘇芷清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