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大約過了七分鐘左右,郭偉澤放下手,站了起來。
他情緒似乎已經恢複平靜。他走到鐘青夏面前,說道:“小夏,你太老實了。你這樣以後還會受傷。”
他如以往一樣和緩又溫柔地對鐘青夏說話,隻不過臉上的微笑比平時看上去要苦澀一些:“他,你的前男友,如果真喜歡你的話,為了你肯定不會告訴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你們兩個前段時間幹的事情。”
“所以說,你這種為了坦誠……就什麼都說……太單純了。”
郭偉澤似乎在努力尋找合适的措辭,不住眨眼,目光也移來移去。最後,他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也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
鐘青夏沉默,接着垂下眼簾,嗫嚅般說道:“我覺得談感情,既然以後要一直在一起,就是應該坦誠,而不是想着對自己有沒有利,有沒有壞處……”
鐘青夏聲音越來越小,短暫安靜了幾秒鐘,他擡起頭看着郭偉澤:“難道你是隻想玩玩嗎?”
他這種從下方看上來的眼神,讓郭偉澤大腦一時忘卻思考,剛剛那些痛苦的情緒像是瞬間一掃而空了。
鐘青夏的眼睛看上去又大又亮,裡面是純粹的眸色水澤,不含雜質,沒有僞裝沒有欺騙。
他正在用這雙眼睛看着他,他竟從這樣的眸裡看到了自己。
不公平嗎?
郭偉澤感到喉嚨幹燥,喉結蠕動了兩下。他總覺得如果鐘青夏有兩隻長耳朵,這會兒一定是垂下來的。
小夏的前男友是個愚蠢的人。郭偉澤心想。這種,面對這種眼神,是怎麼舍得分手的?幾年前的小夏肯定比現在還要純粹,比現在還要誘人……
不過對我來說就是幸運了。
郭偉澤不由自主地,再次揚起唇角。沒有苦澀。
非常走運。
出差書展活動快要結束的最後幾天,季永澤一直都想找上鐘青夏,跟他說話,但鐘青夏總是回避他。
相反,他眼睜睜看着鐘青夏跟郭偉澤形影不離。鐘青夏在吃東西時,郭偉澤的眼睛一直看着他,那眼神專注、深情得仿佛在看他的專屬。
“季永澤。”
終于,鐘青夏主動找上季永澤了。他直呼他的姓名,也就是接下來要說的話并不是以合作方的身份。
“有什麼話,我們回公司後抽空再說吧。我不想私事影響工作,也不想影響我們雙方的情緒。”
鐘青夏說話語氣沉穩成熟得仿佛一下子年長季永澤好幾歲。
季永澤盯着鐘青夏的臉,像是要看穿他,然而鐘青夏紋絲不動。季永澤口中的千言萬語,最終化為聽話的一聲:“好。”
出差結束後,鐘青夏信守承諾,約季永澤吃飯,依然是那樣不露破綻,說道:“季永澤,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們之間不可能了。我想有新的開始,開始新的一段感情。我想跟别人談戀愛了。”
宣判降臨。
鐘青夏最後一句話,如暴雷擊中季永澤般。季永澤感到恍惚,不知是世界在旋轉還是自己在晃動。他接着感到窒息,胸口悶痛不已。他一張口,就感覺苦水在往外流,嗆得他發不出聲音。但他還是要說點兒什麼,他不相信,他要跟鐘青夏說話:“你……和他……”
“是。”鐘青夏點了下頭,道,“我有考慮要不要……”
季永澤沒有再聽他後面說的話。
他的腦子裡,回響着“是”,這個字不斷不斷重複,在他腦海裡如漣漪般永不停歇地激蕩。他有了幹嘔的感覺。他呼吸進肺裡的都是什麼?空氣中彌漫的全是悲傷,讓他的鼻子發酸,喉嚨發痛,眼睛濕了。
為什麼?
他沒有傻傻問出口。因為原因,鐘青夏已經說了。
他想開始新的一段感情。他想跟别人談戀愛了。
這種事,是自己能強行說不行就不行的嗎?感情的事情需要邏輯需要原因嗎?
你不也是說不要他就轉頭走人,說想複合就又回來糾纏他嗎?
“不行。”
“你不能跟他。”
“你不能跟任何人……”
“我能。”
鐘青夏這句堅定硬聲的話,讓如同在睡夢中無意識呢喃的季永澤,瞬間驚醒了。
“……青夏。”季永澤直直看着鐘青夏,仿佛怕他從自己視野裡消失再也不見,“你不要……”
他又說不出話了,他大腦混亂得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有沒有再說什麼話,隻隐隐約約聽到,鐘青夏說了一句:“季永澤,我們不要再耽誤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