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雙生子滿月之日,兩人一唱一和,将事情捅了出來。
本來一家子都圍着新生兒,家中接連操辦多起白事,這下好不容易其樂融融,妙清卻忽道:“弟弟妹妹倒好福氣,龐姐姐給添置的用具可都是極好的,也不知這份例可還夠用?”
小龐氏聽了,手上的撥浪鼓頓了頓。
“我倒是聽說,嫂子最是替家裡着想的,養孩子沒有要家裡一分錢。”汝惠皮笑肉不笑。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位姨娘臉色都變了變,緊張地望向正逗着哥哥的曹氏。
曹氏沒理會,又逗了一會兒,才擡頭道:“想是賬房裡忙,出了錯了,怎麼會沒有份例撥下來,眼下這雙生兒是德存的骨肉,全家當星星月亮寵着的,誰敢克扣?我還叮囑了要再加五成的。”
她收斂了笑意,又道:“這事兒我會嚴查,竟在我手下出這樣的事,這不是擺明了要抹了我的臉,老爺子剛走,就不服管了不是?我管了這麼多年家,從沒出過錯,以前我不允許,這次我也不會容忍的。”
至次日,便查出,這錢是經手的人吞了。
一個下人,敢吞家中獨苗苗們的份例,沒有人撐腰,想是給他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家裡稍有點眼色的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曹氏手起刀落,犯事的人就打發走了,兼着此人的名聲也臭了,隻得離開了平江。
郭氏知道事情敗露了,怕是再無翻身之日,可又沒見着曹氏要對自己開刀,反倒是每日心中惴惴,老實了不少。
又隔了一個多月,眼看着要過年了,曹氏才以準備年貨不力這麼個小由頭,免了郭氏的管家之職,郭氏自是知道真正的原因,也明白曹氏是給自己留了個臉面,故而也并不敢為自己辯解,交了對牌,回去自顧抹了淚。
這年汪家人少了大半,往年萬榮堂要擺上三張大桌,今年一張竟也就夠了。
龐太太知道今年冷清,便也過去了,本意是增添些人氣,可這麼一張冷臉坐在上首,倒把堂下人唬得更不敢大聲說話了。
德潤因是第一年掌家,也趕在年前回來了。他倒也不急,該安撫的都安撫住了,相比較家裡這些七大姑八大姨,他更關心跟着自己的手下夠不夠忠心,剛招過來的人能不能頂事兒。
至年後,龐太太便将德潤叫過去,德潤本以為是交代些家裡的事兒,沒想到龐太太竟聊起了小龐氏。
“我知道這會子就提這事兒,是心急了些。”
“太太哪裡的話,嫂子雖說是韶華年紀,可到底還要守三年的孝,現在就看起來,早早定下了,才是正理兒。”
“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知道你們要說我偏心,隻一心想着自家姑娘,不念着汪家的情面……”
“怎麼會?太太倒别這麼想,也是我總在外面,忽略了家裡人,這本該是我們做小輩的提前想到的,現下倒要太太來提,是我的不是。”
“你現在是一家之主了,從小你就是個明理的,我一個老太婆,無依無靠的,你和你媽倒還孝順。”
“這是自然,太太也是我的母親,盡心侍奉您,本就是應當的。”
“嗯,兆楠的事,你和你媽商量着來,現下也不急,慢慢看着,她是個好姑娘,就是人軟弱些,耳朵根子也軟,便找個安分的,家裡簡單些的,叫她安安穩穩過日子便罷了。”
龐太太歎了口氣,又道:“當初我是急功近利了,倒是把這外甥女兒給害了,這些年也沒見她真怎麼高興過,好不容易存兒回來,倆人和睦了,卻又是天不遂人願的……”
“太太放心吧,我都明白。”
“希望她也明白……你們隻先悄悄地看,别跟她說,她剛有了孩子,必是不願意走的,等漸漸明朗了,再緩緩和她道來。”
“是。”
德潤答應着退下,回去便找了曹氏商量,曹氏也知道這是個棘手事兒。
一來正如龐太太所說,小龐氏有了孩子,也算是有了寄托,她也未必想改嫁。
二來若是勸動了,這兩個小孩兒也必不能叫她帶走,畢竟是汪家的骨肉,況且若是他們娘兒倆放孩子走了,倒要惹人閑話,連自己大哥的孩子都容不下,可這也就意味着必是要母子分離了,曹氏也是個做母親的,當年德潤出去她心裡刀割了似的,又怎麼不能體會小龐氏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