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蠡道:“這幾日駐城士兵拼死守城,用的正是先生當時獻上的剿匪計策。”
街上鬧亂還未散去,梁名章驚出一身冷汗。
“……起兵造反,按律當誅。”
自邺武帝登位以來,坊間流出太多關于這位新帝的傳言。
傳聞他好大喜功,統治蠻橫,手段殘忍,當初率領大軍攻入邺都時,血漂皇宮,甚至手刃同袍兄弟,朝堂百官無不畏懼。
世人談及這位新的帝王,紛紛色變,不似先帝因仁德的名聲遠揚而尊敬,多數都認為新帝專政殘暴。
若真如傳聞所言,怕隻怕南郡被攻破那日,受苦的人會是此地無辜受牽連的百姓。
而當日受邀出席酒宴的各家仕族,都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郡守拉上密謀造反的賊船。
不消半日,郡守謀反的消息忽然傳得滿城皆知,一時間人心惶惶,有的百姓連地都不下了,拎着鋤頭圍在郡守府門外,讨個說法。
元蠡混在其中,周圍的百姓紛紛議論,将府邸圍得水洩不通。
官兵形成的防線内,出現郡丞的身影。
郡丞壯起膽子,扯開嗓子大喊。
“新帝登基以來枉顧民間疾苦,外頭那麼多百姓飽受災情所困,流離失所,新帝卻隻顧四處征讨,苛收徭役賦稅,絲毫不管百姓死活,實乃……暴、暴君行徑!”
隻三言兩語,惶惶不安的百姓們頃刻間就被挑起情緒。
又過幾日,涿州西郡、連郡、郢郡等幾郡戰敗的消息陸續傳來,地處涿州要道的連郡一破,其他郡縣被攻下隻是遲早的事。
有人說守城主将被砍了頭懸在城門示衆,還有人說攻城的邺軍為了軍功濫殺無辜百姓…
南郡就像一鍋燒開的水,徹底亂了。
*
百姓們再次堵到郡守府邸大門外讨要說法,可郡守已在前線傳來戰敗消息時,攜帶家眷和财産逃之夭夭。
當下人去樓空,被抛棄的守衛士兵們面面相觑。
得到訊息的各家仕族也都乘車逃散,生怕落得個屍骨無存誅夷九族的下場。
隻在朝夕瞬間,南郡就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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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府,管事正差遣奴仆收拾細軟。
梁名章将安排吩咐下去,心裡頭有點亂糟糟的。
元蠡匆匆趕來:“公子,門外來了許多仍未離城的百姓和官兵。”
眼下形勢混亂,所有人都需要一個主心骨,可郡守和其他官員已經逃散,南郡作為梁王的封地,失了主心的民衆自然如潮水湧來。
梁名章平日偶爾會給普通百姓看診施藥,如今情形,叫他于心不忍。
唐青安撫好兩個孩子,從大門現身,看着周圍每張慌亂無神的面孔,心生憐憫。
戚然之間,唐青走到梁名章身側,寬撫道:“他們如今就需要個能下令安排的人,你背靠梁王府,說的話他們願意聽,當前疏散所有人,讓他們收拾東西盡快離開,先找處隐蔽的地方暫時避避風頭吧。”
唐青不懂攻城軍隊紀律是否嚴謹,作風如何。
但自古以來,攻城士兵們在城破後不聽主将指令,劫掠百姓濫殺無辜的例子屢見不鮮,當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讓所有人找地方躲避起來,等形勢穩定後,再進行下一步。
梁名章正色,就如唐青所言,先安撫百姓的情緒,随即讓他們回去收拾糧食和水,離開城内,找地方藏起來暫避風頭。
又看着唐青,吩咐道:“我讓元蠡帶着其他守衛護送你和安樂他們離開。”
唐青:“你呢?”
梁名章壓低嗓音:“我不能走,郡守和郡尉勾結反賊,緻使城裡無數百姓無辜受害。南郡是義父的封地,無論如何,我得給朝廷一個交代,我留下來,和攻城的主将交涉。”
唐青正要開口,忽見幾個守城的士兵帶着傷疾急步跑來。
“不、不好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從越西聚集來了一大群山匪流寇,趁前方戰亂繞向南郡燒殺搶掠。
眼下南郡的郡守和郡尉不知去向,沒人帶着散亂的士兵進行防禦。
還未遣散的百姓和被抛棄的官兵們面朝梁王府跪下:“求公子救救我們!”
一些士兵前幾日跟着将領在城外防禦時,隐約聽聞梁王府有位聰慧過人的門客。
那門客看似柔弱,可獻出的計策卻讓朝廷派來的軍隊吃了虧敗了仗。
福至心靈般,被抛棄的士兵們眼睛紛紛閃光,齊齊看向梁名章身邊那位柔弱且帶着帷帽的公子。
“公子救救我們!”
唐青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