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喜歡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一時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熏風和着陽光,潑灑在細嫩草芽上,随之搖曳。
遠處湖面金光粼粼,灑滿金箔玉屑,時而劃過幾隻飛鳥倒影,從這邊直直墜到那邊去。
二人才出茂苑,就見武凝然站在苑外等候,說是在湖上設了宴,請衆人一同賞蓮。
“那臣就先告退了。”
“诶,無妨,一同去看看。皇後不會介意吧?”
武凝然笑笑:“怎會?季大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臣妾自然歡迎。家宴簡陋,還望季大人莫要嫌棄才是。”
武凝然不傻,若無季庭泰拼死進谏,楚添辛壓根兒不會立後,雖說季庭泰是為了臣子本分,為了臨國才有此舉措,但到底武凝然願意承他這份情。
皇上皇後開了金口,季庭泰也不能再說什麼,跟在楓亦之後,看着楚添辛拿過楓亦給他的披風,親手給武凝然系上,輕聲責怪她起風了也不知好好照顧自己。
武凝然一驚,想到這是大庭廣衆之下,羞怯地想把手抽出來:“陛下……”
“走吧。你的手太涼了。”
之後的事,一切都順極了。
楚添辛與武凝然夫妻和睦,恩愛非常,不過幾個月便有了身孕,楚添辛大喜,恩賞阖宮上下。
偶爾侍中遇見皇後,楚添辛殷勤跑去看護的歡喜模樣讓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中丞大人留步。”
見到來人,季庭泰頗為意外:“陶長史?有事嗎?”
陶易忠笑笑,伸手作請:“下官聞得一趣事,不知大人可否賞臉?”
季庭泰心領神會:“長史請。”
兩人才在雅間坐定,陶易忠就趕走了身邊人,親自為季庭泰斟酒。
“季大人可聽說了嗎?昨日禦花園,皇後娘娘不慎被石子絆了一跤,小産了。”
季庭泰一驚,蹭的站起來:“小産了?”
陶易忠仿佛真的沒料到他這麼大反應,動作一僵,繼續為他斟酒:“季大人似乎很在意皇後腹中之子?”
“皇後娘娘是國母,我等自然擔心。皇上很看重這個孩子,想來,心中不好過吧。”
陶易忠歎息:“是啊。”
話鋒一轉,他低聲湊近季庭泰。
“可是,季大人,國師被罰了——與皇後有關。”
季庭泰皺眉,不能明白他想說什麼。
“皇上不喜後宮争風吃醋,多次整治,娘娘又素性溫和賢惠,所以皇後這一胎不會出差錯才是。宮中近日流言四起,說皇後德不配位,不足以保養皇嗣,所以才會小産。”
“這豈非是無稽之談?”
“是啊,皇上動怒,下令徹查,結果源頭在國師身上。”
楚添辛不喜怪力亂神是世人皆知,為着那句二皇子沖撞龍氣賜死殷昭儀一事就是前車之鑒,這個國師怎麼還自己往槍口上撞呢?
楚添辛對國師早就有鏟除之心,他借着這次的事将國師抓進延陽殿,他仍在不知死活地叫嚣,說皇後不該是武凝然,德不配位,終身無子,說楚添辛有眼無珠,認人不清,還說楚庭泰不知好歹,違逆天命。
這一長串罵下來,明河差點就越俎代庖幹了餘烈的活。
千鈞一發之際,國師從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免死金牌。
“朕連先帝都不怕,還怕你這塊免死金牌?”
楚添辛如是說。
國師笑眯眯道:“臣知道,先帝在陛下眼裡屁都不是,自然不敢拿禦賜金牌救命。不知陛下是否記得,德昭賢懿太子因救駕有功被賜過一塊免死金牌?”
楚添辛表情逐漸凝重。
令牌在他手中翻來覆去,陽光折射,刺眼得很。
“先太子将它轉贈給了臣,聽聞陛下幼時在上面劃過一道,陛下若不信,大可仔細檢查,一看便知。”
先帝的東西不作數,先太子的東西一定作數。
楚添辛臉色愈發難看了。
他自然知道哥哥有一塊免死金牌,後來哥哥戰亡,先帝要另立太子,他跪在延陽殿磕破了腦袋才換來太子府守孝三年。當時他找了許久,若有這塊令牌,也不至于那般艱難。
沒想到,竟在他手上。
聽完前因後果,季庭泰不可置信:“然後,陛下真就放過他了?”
陶易忠哈哈大笑:“大人何故驚訝?當日大人冒死進谏,不也是阿迎搬出先太子殿下才救了您一命?”
能免死的哪裡是令牌?分明是先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