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添辛下意識躲避他探究的目光,言辭閃爍,“有嗎?”
“十六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你若覺得這裡不自在,孤自可回禀父皇,提前給你開府。”
他原是哄逗他的玩笑話,卻不想楚添辛竟真的看着他,似在思考要不要開府搬出去。
“你要離開我?”
然他到底不是楚添辛,隻一瞬便意識到自己失态,迅速遮掩過去,打起精神笑言:“你長大了,确實該開府了。雖早了兩年,也無傷大雅。隻等明日,孤就去請旨,如何?”
楚添辛垂下眼睑。
長大了,哥哥說他長大了。
曾經楚添辛多麼希望自己早些長大,不讓哥哥辛苦,帶阿嬷過好日子,可今時今日,他不想長大了。
他不要離開哥哥。
可是……若開府,他就可以離哥哥遠些,死的遠些,不給哥哥添麻煩。
“好呀,那明日,我随哥哥一同去吧。”
楚庭泰沒想到他真的會離開自己,心中泛苦,酸澀難受,面上努力保持大度寬和的兄長風範,淺笑着應下。
“好。”
二人各有心事,再沒有遊玩的心情,各自騎着馬,慢慢往回走。
天上掠過孤雁,發出哀婉的悲鳴,驚醒楚庭泰。他才驚覺,已是暮色蒼茫。
該回家了。
回到那個即将隻剩他一個人的家。
“……十六。”
“哥哥?”
楚庭泰深呼吸,盡可能如平時一般,打着商量語氣:“縱是開府,也需些時日。”
後面他沒再說,隻怕自己表現得明顯,楚添辛會因他的話改變心意。
“那就有勞哥哥再收留我一段時日吧。”他低頭笑着:反正,他也是舍不得離開哥哥的。
“好。”
楚庭泰應着,松了口氣,看着腳下拉的長長的影子,不知怎的:“隻要你願意,在太子府住多久都行。”
不開府也行,他願意養他一輩子。
楚庭泰在心裡默默補充。
用過晚膳,楚添辛回房休息,不知怎的,他撚着袖口,月光下似有水流湧動,确是好東西。
“哥哥。”
“怎麼了?”
“哥哥為何要把錦緞給我?”
似是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楚庭泰不由一怔,旋即摸摸他的頭:“為何不給你?我的十六值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哥哥真好。”有哥哥這句話,他死而無憾。
雲斂正在門外,帶着楚庭泰要的東西等候傳召。
“殿下,十六殿下确是遇上了靖王。”
楚庭泰瞬間冷了臉,眸中冰霜凝結,溫柔不再,聲音陡然沉了下去。
“他對十六說了什麼?”
然而雲斂卻猶豫了。并非被主人的威勢吓到,而是……
他小心呈上信函,恭請楚庭泰過目。
“十六殿下并未久待,不過片刻便出來了,隻是恰好被靖王看見。靖王以此為柄威脅,命十六殿下去靖王府,打算對您不利。”
他當然不信楚添辛會背叛他。
隻是……
隻是楚添辛為何會去楚館?
自母後故去,他時時刻刻留心,生怕哪一步行差踏錯,丢了太子之位。是否他太過關注自身,疏于管教,以緻楚添辛長歪了?
隻是就算長歪了,又怎會去尋男子……
他對十六,實在太不上心了!
十六如今的年紀,談婚論嫁雖早,卻也可先訂下,他自己不願娶,又怎能誤了十六?
十六總跟在他身邊,他完全沒想到,十六也有長大的一天,以緻事情鬧成這樣,害十六受苦,不可謂不稱職。
然而……雖早知有這一天,可真到十六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卻又舍不得。
楚庭泰搖搖頭,甩開那些近乎荒唐的想法。
随後,他召來綠绡。
“他近日,可曾同哪家的公子小姐走的近麼?”
綠绡垂眸細細想了想:“殿下平日隻同太子殿下走的近,不在尚書房就在太子府,哪裡會認識别人家的公子小姐?”
也是。楚庭泰默默道,十六怎麼會喜歡别人?他的十六明明最喜歡粘着他了……?
楚庭泰心頭突突跳。
他乞求着,事實千萬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可若不是——若不是,沒由來的,他覺得堵心難受。
十六……
楚庭泰坐至夜半,燭影搖晃,燭淚暗垂,火光躍動,漸漸低矮,人影化作雕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