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泰忽然制止他的動作,眸中浮現一絲委屈。
“十六。”
“哥哥?”
“我想抱着你,鍊子太短了,你教他們給我換根長的好不好?”
楚添辛擡頭一看,确實,哥哥的手最多隻能到他肩膀,從床頭延過來的鍊子太短。
楚添辛喜于哥哥的依賴,卻又十分猶豫。
這種時候,哪能被人打擾?
他吻吻季庭泰的額頭,又伏在他頸邊好一陣磨蹭:“好,明日就換。今日先換我抱着哥哥,好不好?”
得知季庭泰的心意,楚添辛寬心許多,竟真的給他換了一條長鍊子,長到他不僅可以抱楚添辛,甚至可以站起來在床邊走走。
終于踏出第一步,季庭泰心情也好了不少,不再整日煩悶,盤算着下一次該尋個什麼由頭,既不刺激楚添辛,又能讓他慢慢接受。
延陽殿中,楚添辛正處理政務。
“禀陛下,國師求見。”
國師……楚添辛眼睛微眯:他來做甚?
“難道他以為朕會見他?”
“國師說,知道陛下不願見,所以将這封信交給臣,希望陛下能看一看。”
楚添辛随意瞄了兩眼,左不過是為自己歌功頌德,大誇功績,希望楚添辛見見他。
“陛下以為當初,先帝何以放心讓陛下留在太子府?何以沒有早早立他人為太子?”一身黑袍的國師站在階下不卑不亢地反問,根本不怕楚添辛一怒之下砍了他。
“縱使陛下不信,難道皇後該是如今的皇後嗎?難道陛下當初不曾識人不清?難道,陛下想娶的皇後,真的是武氏嗎?”
“明河!”
“是!”
明河就站在階下守衛,一聽楚添辛脾氣上來,立刻将人擒了扭送出殿。黑衣的國師震震衣袖,整好儀容,微微歎息着離開。
楚添辛過來時,季庭泰正捏着書卷看書,執書的手露出半截手腕,寬大的衣袖自然垂下,堆積在膝頭,明晃晃的手腕懸着一隻細細的金镯子,金鍊子隐在衣袖之下,一眼看去,如畫一般。
他有心放輕腳步,卻還是被哥哥發現。
畫中的人綻開一抹笑意,眼睛亮亮的,從畫中走出來,握着書的手朝他展開,牽到自己身邊,溫溫柔柔詢問他是否用過晚膳,今日過得可好。
“哥哥念着我,怎會不好?”
季庭泰笑着戳他額頭:“油嘴滑舌的。”
“哥哥,鍊子換長了,你可歡喜?”楚添辛伏在哥哥膝頭,撚着他的荷包穗子,小孩子似的撒嬌,弄亂了頭發,季庭泰也不嫌煩,一遍遍給他理好,聽他黏黏膩膩的玩笑,“長一點,再長一點……隻怕不出幾日,這條鍊子就要長到皇宮外了。”
“十六,我在這裡。”
楚添辛沉默一瞬。
“你就這麼想離開我?”
“十六,你是皇帝,你不可以有弱點。”
“哥哥,你該清楚,我為何會成為皇帝。”
為了給他報仇,為了讓他不被世人遺忘,為了他不白白做了人家的墊腳石,為了守住他們的家。
季庭泰心知此事需從長計議,眼下他不生氣就很難得了,遂拍拍他,示意人起身。
“十六,今日十五,去皇後宮裡吧。”
“……”
可你才是我心裡的皇後。
一瞬間,楚添辛想起國師的話:皇後該是武氏嗎?
當初選妃立後,哥哥就已回來,所以國師罵他識人不清。
武凝然不是他想要的皇後,所以注定一生無子,德不配位,縱使有了孩子也不能保養。
哥哥早已身死,如今卻好端端在他眼前,所以國師說哥哥違逆天命。
如今開春,已近四月,芙露殿地氣又好,可楚添辛不由打了個冷戰,生生感到一股寒意直竄頭頂。
這些怪力亂神,他最是厭惡,可若沒有這些怪力亂神,哥哥又是怎麼回來的?他是因為那個謎語和哥哥的話才斷定是他,國師又是從何知曉?
長秋宮。
武凝然望着西沉的月,心戚戚然:“皇上又留在芙露殿了?”
“回娘娘話,晚膳後皇上隻在芙露殿待了片刻就回天乾殿去了。”
燭淚緩緩滑下,凝結成蠟。
“派人去請,隻說本宮不适,請皇上來看。”
侍女猶豫:“娘娘,夜已深了,皇上明日還要上朝,隻怕是不妥。”
“……”武凝然回眸凝視,看得侍女想要請罪時才移開目光,“也罷,那就明日一早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