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庭泰卻閉目不言,好半晌,平複得差不多了,自己撐坐起身,将粘膩的寝衣丢開。
“明河……呃!”
楚添辛一把把他拉回懷中,惡狠狠瞪着紗簾外不明所以的明河:“陛下?”
“滾!”
“是。”
“哥哥,你好厲害。”楚添辛怒極反笑,放倒季庭泰,撐在他上方,制着人不能躲閃回避,“你叫他做什麼?嗯?”
“讓他給我拿套新的寝衣罷了,怎麼了?”
他滿臉無辜,倒顯得楚添辛無理取鬧。
可他竟那樣,不着寸縷,等明河來給他更衣……雖說先前,明河是哥哥的侍從,更衣沐浴皆親力親為,應當服侍的比他更好更舒心,楚添辛卻吃起醋來,覺得季庭泰心裡沒有他了,凡事都可以由他人代勞。
“哥哥,你就答應我吧,好不好嘛?”
面對楚添辛的撒嬌,季庭泰亦一反常态,摸摸他的額頭:“十六,帶我去沐浴吧,哥哥真的累了。”
“……好。”
楚添辛自下而上,吻上季庭泰的眼睛。
他沒辦法對哥哥做什麼,他沒辦法。
這是他最愛的人,是他最愛的哥哥。
楓亦說得對,至少現在他還在這裡,隻要他還在,就還有希望,楚添辛暗下決心,他一定會讓哥哥答應他的,隻要他答應了,就再無後顧之憂。
次日,楚添辛陪他用過早膳,揉揉他的腰背,把困倦的人放到榻上。
“哥哥,我要去京郊巡視,你好好想想吧。”他俯身捏起他的下颌,咫尺距離,呼吸交錯,溫熱的觸感仿佛有形,引得楚添辛沒忍住,輕輕蹭蹭他的唇,“等我回來。”
季庭泰幫他整整衣領:“去吧,路上小心。”
因着上次帶季庭泰離開的人是雲斂,如今,楚添辛是誰都信不過,命餘烈重新選了個獄卒出身的侍從放在芙露殿,在他不在的時候照顧季庭泰的飲食起居。
他走得放心——不放心也沒辦法,他是臨國的皇帝,京郊流民驟增,他得親自去看看。
然而,當日楚添辛自婠璟口中得知後宮風波,雖沒直說,卻禁了嬴美人的足,對武凝然的病情不聞不問,徹底冷落了後宮,他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武凝然執掌中宮,又與楚添辛琴瑟和鳴多年,怎可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外臣奪走屬于她的寵愛?若說先前她對季庭泰還有幾分感激,如今也隻剩下嫉恨。
“皇後娘娘駕到。”
彼時季庭泰正閑坐在榻上自己與自己下棋,楚添辛派來的連江盡職盡責守在外間,季庭泰不叫,他就一直站在那裡,對外面發生的事完全不知情,以緻武凝然來時他亦懵了一瞬。
“本宮有要事同興昭侯商議,爾等退下。”
“回皇後娘娘,陛下臨行前有令,屬下不得離開興昭侯半步。”
武凝然冷笑:“本宮是臨國的皇後,皇上不在,本宮代為處理事務,你是對皇上有異議嗎?”
“連江,皇後娘娘想必是有要緊事,你先下去吧,在外頭候着就是。”
連江敢對皇後說不,可季庭泰發話,他卻不敢不遵,畢竟楚添辛的命令擺在那,隻要季庭泰不離開,萬事都要順着他的心意來,切不可惹他不快。
隻是他不明皇後之意,自覺來者不善,雖退下,卻沒退多遠,與皇後的侍女一同站在殿外,以防不測。
季庭泰起身一拜:“臣拜見皇後娘娘,臣失禮,娘娘恕罪。”
他一動,金鍊子扯着金手镯,武凝然看得更明晰,心中遂有了計較。
“兄長免禮。當日禦花園一别,本宮委實沒想到,皇上會如此……”
季庭泰默不作聲,手指勾着金鍊往寬大的衣袖裡藏藏,眼眸安分垂下,在武凝然眼中,極是心虛委屈。
“芙露殿雖好,到底是後妃居所,委屈兄長了。”
“君上所賜,臣不敢委屈。”
“這裡并無他人,兄長眉眼聚着愁意,何不直言?”
季庭泰不明白她的意思,詫然道:“娘娘會放臣離開嗎?”
“那是自然,兄長請回吧,無論來日皇上如何降罪,本宮一力承擔。兄長有前朝之力,不該被困于後宮。”
季庭泰綻開笑顔:“如此,臣實在不知該如何感念娘娘恩德。”
武凝然笑着召來侍女,為他鉸斷手镯。
“兄長早些回府吧,府中家人該擔心了。”
“是,臣亦思念家人已久,隻是還請娘娘莫要對外人提起,若皇上知曉,怕是臣今後都走不出這巍峨皇城了。”
女子揚手,提步離開:“兄長放心。”
季庭泰望着手腕,少了一抹金色,亦少了一份牽挂,少了一絲束縛,雖略顯空蕩素淨,卻勝在輕松舒坦。
而另一邊,楚添辛收到加急快報。
是一對金手镯。
本該套在哥哥手腕上的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