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賢的喉結随着食管而移動,他就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輾轉千回終于尋得了那生命之源。
聞天客輕輕扶着路威賢的頭,動作輕柔地将裝有溶液的杯子又傾斜了些。
一道幽暗的視線直直射向他的後背,聞天客卻不以為然。
在溶液即将被飲盡的前夕,路威賢皺着眉睜開了眼,聞天客立刻停下動作防止嗆到他。
盡管聞天客的身子擋住了大部分燈光,亮光依舊刺眼。路威賢的頭腦還沒完全清醒,隻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的頭正被人托着。
“我又睡着了……?”身下不僅是柔軟的床鋪,更是聞天客墊了毯子的大腿,翹起的發絲剮蹭過鹿角,路威賢下意識搖了搖腦袋。
特殊發色的男人就這樣溫柔地看向他,然後将毯子放到一旁,站起了身來。男人這回沒有再穿高領,脖頸上紅嫩的竹葉圖紋暴露在空氣裡分外顯眼。
在聞天客回答前另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旁。
如瀑般的銀發透露出天然的光澤,阿霧握住他的手放到臉龐蹭了蹭:“想。”
路威賢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面上還帶着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迷茫:“想?”手掌觸摸到的皮膚光滑無比,對方的臉上不見任何鱗片,身下的蛇尾也又一次變成了雙腿。
“我想你。”阿霧海藍色的雙眼中如今多了許多情緒,他直直地看着面前這個美麗卻易逝的人,竟然完全忽略了另一邊的聞天客。
“那兩個人沒事,”不想再聽到他一味關切他人的話語,阿霧主動告知了路威賢謝雷和來文的情況,“我救了他們。”
路威賢用還沾染着慵懶氣息的手捏了捏阿霧的耳垂:“然後呢?”
阿霧不理解這句話。
“你救了他們,他們現狀如何?”聞天客的目光掃過路威賢被實驗體握着的手,然後落在了方才使用的杯子上。
獨眼人類的聲音遠不比路威賢好聽,阿霧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大腦思考了一會兒才理解問題的意思,他垂下眼來,沉默地蹭了蹭路威賢的手。對方的肉身消失後,他便再沒分出精力管過那兩個人類。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們還活着,但路威賢想要的答案似乎不僅于此。
路威賢沒有生氣,他雖然擔心謝雷和來文,但也相信他們的實力。他再次捏了捏阿霧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的身體比之前還要冰。
“謝謝。”他沒有忘記阿霧喜歡聽他道謝。
幾秒之後,路威賢順勢收回了手。阿霧将自己銀色的發絲别到耳後,時不時擡眼瞄向路威賢,就像是要确認他還在這裡一樣。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阿霧身上可是既少見又奇妙的,路威賢下意識道:“我又不會消……”然而話沒說完他自己便噤了聲,他确實消失在了原先的時空裡。
聞天客不動聲色地走上前:“方才給你喝了點水,身體是不是舒服多了?”
唇齒間還留有清甜的味道,路威賢直覺有些奇怪:“水?”
在路威賢看不到的角度,聞天客對着阿霧比了一個口型。
青年身前的人又變回了聞天客:“我根據你的身體狀況新調配了一種藥物,看起來就和水差不多。”
“我到底怎麼了?”路威賢仰頭望向對方,同時也掃視起周遭的環境,他好像正躺在誰的房間裡。
“你的基因出現了一些變化,”聞天客斟酌着措辭,阿霧則推門不知去往何處,“就像……顧松泉那樣。”
顧松泉的出現不在聞天客的預料之内,通過對方能弄清“基因缺陷”的騙局對他而言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鹿角會顯現的原因大抵也是如此,”聞天客關閉了室内的吊燈,“我推測所有‘缺陷’的實質都是基因在自我修正。”
房間突然變得昏暗,路威賢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古獸種的基因比我們更健全。”金如玉在先前就告訴了他這一事實。
“嗯,”此時的聞天客根本看不出先前倍感痛苦的影子,他緩緩拉開房間的窗簾,“看似返祖,實則是進化。”
為什麼這種事會突然發生在他身上?
無邊無際的原野鋪展在路威賢眼前打斷了他接下來要問出口的問題,聞天客将拖鞋拿到他的腳邊。
“你是特殊的,”路威賢下意識穿上了鞋,聞天客注視着他,“所以無論什麼事發生都不奇怪。”
他并不想接受這個說法,然而聞天客卻在不知不覺間利用身體動作指引他走到了窗前。
“這是顆偏遠的行星,我暫時将它作為落腳點。”聞天客和路威賢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微風送來草地獨特的氣味,青年會喜歡這裡的,聞天客無比肯定這一點。
綠草藍天,路威賢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了。
“我暈倒之後——”
“你暈倒之後我碰上了實驗體。那顆星球構造非常特殊,如果不是事先準備了跳躍裝置,恐怕我們也不能輕易離開。”聞天客刻意放慢了語速,剛醒來大腦就要接受這麼多信息,他擔心路威賢頭暈。
回憶起先前發生的事情,路威賢的思緒立刻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侵占:“徐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