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田進擡眼看過去，鏡片上倒映出了那尊黑色的铠甲，而那鏡片下的一雙灰眸就掩藏在了黑色铠甲的虛像之下。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

那黑色的铠甲往早田進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行走的動作，就好像是飄着平移過去的。

早田進也仍舊坐在沙發裡，與這副飄來的铠甲平靜對視。

于是，就這樣僵持着，良久，還是早田進發話了：“坐下聊嗎？”

示意對面的沙發。

铠甲沒有動靜，還是站在那裡。

仿佛那真的隻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铠甲雕塑。

“……或者，你隻是來看看我的？百慕拉？”

畢竟看起來也不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樣子，他站着，自己坐着，如果他突然下殺手，自己根本跑不了。

“不是來看你的。”

那雕塑總算是說話了。

“我和早田……交手，已經有十多年了。”

“隻有最後的那一次，他輸得那麼狼狽。”

早田進聽他那麼說，笑道：“是嗎，已經有十多年了啊……”

百慕拉完全沒被早田的打岔影響到，接着問：“……為什麼。”

“為什麼……”早田略略歪頭細想，問：“你是問‘我’為什麼會輸得那麼慘嗎？……嗯，那當然是因為，”

早田微笑道：“我老了啊。”

如果不是寄宿于這副沒有任何情緒表達功能的機甲内，那麼早田現在就能接收到百慕拉那如同要殺人般森冷的目光。

是的，人類是會迅速衰老的，短短的十年，就足夠讓早田從一個年富力強的中年人跌入衰敗的深淵。他的身體，會漸漸散發出腐朽的味道。從支配着機甲行動，變成被機甲拖拽着他衰老的身體行動。

百慕拉早就知道的，但。

他無數次調出那天夜裡的戰鬥記錄，反複播放，一幀一幀地檢查。

在他的記憶中，那天的戰鬥伊始，早田的氣息原本分明是高昂的，熱烈的，和平時戰鬥中的狀态沒什麼兩樣。然而，異變就發生了，突如其來，就好像燒紅了的鐵塊嘩啦一下整塊浸入了冰水之中，早田進的氣息以極異常的速度低落了下去，而百慕拉的攻擊就是在這個時候落到了早田身上。

百慕拉百思不得其解，在那個瞬間，早田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早田說，那是因為他老了，人類在變老了之後，就會變成這樣。

但他現在，或許找到了另一個答案。

“你不是早田進。”

百慕拉看向安穩地坐在沙發上的人，而那人隻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仿佛默認了百慕拉的猜測，又像是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百慕拉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他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

“你到底想做什麼，佐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