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輪值主席利匹亞的話音落下,政令評審會的現場也安靜了下來。
所有與會者都如同石雕般坐在原地,似乎無動于衷。
進次郎見這氣氛,想動也不敢動,隻能随大流加入他們,學着他們的模樣端坐着,等待議程繼續。
百慕拉倒是無所謂台下之人給不給他點反饋,反正,作為輪值主席,他隻需按照章程推動議程即可。
于是很快,在環形會議桌的中央上空,四塊虛拟屏幕浮現了出來,并拼接成一個環形,确保所有與會者都能清晰地看見屏幕上的内容。它們懸浮着,一條條地顯示出了本次政令評審會需要投票表決的議題——
政令一:體型限制令;
政令二:空間傳送限制令;
政令三:光束流類超能力限用令;
大屏幕上就隻展示了這些政令的标題,而政令的細則内容實在太多,無法全部顯示在屏幕上。但每位與會者面前都配備了一塊虛拟的交互式小屏幕,此時,小屏幕上也同步顯示出了大屏幕上的三條政令,與會者隻需簡單地用手指觸碰政令标題,就能打開并查看政令的詳細内容和相關信息。
隻是,現場也沒有人這麼做,因為政令是提前公示的,其中的具體細則每個與會人都了如指掌。
……不,哪怕不了解政令的細則也不要緊。
就像進次郎這樣的,他就隻是按照之前父親的吩咐,在這三條政令上都投了贊成票。投完了票,參會的任務也就完成了,進次郎這才有了些餘裕去打量其他與會者。
看了一圈,他明白過來了。
其實早在評審會召開前,小城就已經和各方協調好了,甚至是在政令提交之前,各方就已經磋商了不知多少輪了。
而眼下的政令評審會,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一場将各方磋商的結果落實下來的儀式罷了。
管理員對此次的三條政令也都是支持的,她先是完成了投票,接着看向票型,果然,是清一色的贊同票。想到之前利匹亞主管先生曾找她要過貢獻值排名靠前的名單,管理員就明白了,如此整齊劃一的票型,想必是主管先生提前和各方都聊過了。
而利匹亞,也就是百慕拉的關注點,其實早已不在投票的結果上了,他的目光在那幾個陌生的與會者身上一一掃過,雖然都是陌生的面孔,但想必就是星團評議會五位議長背後的集團推舉出來的代表。他們在上個周期裡對小城進行了大量的投資,同時也在交易所裡收購了不少的貢獻值,穩穩地托住了小城貢獻值的成交價格。
投票結束,計票完畢,三條小城政令新鮮出爐,會場中間還炸出了幾朵慶祝用的虛拟的煙花。
然而圓桌邊的人,沒一個臉上的表情是舒展開的,進次郎坐在椅子上,卻感到自己的視線似乎在被動地上移,他低頭一看,發現椅子下的地闆擡高了一截。
與此同時,進次郎成了整個會議廳内的制高點,理所當然地引來了與會者們的注視。
“原來如此,你就是下一屆政令評審會的輪值主席。”
說話人是坐在進次郎對面的一位看着大約有四五十歲的方臉男人,他蓄了一下巴濃密的黑胡子,單看上半身就知道這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壯漢。他的坐姿筆挺,周身挾着一股軍旅的氣息,但頭上卻頂着一頭潦草的、疏于打理的黑色長發,完全是一副軍容不整的模樣,也不知道現實中他是否真有那麼一頭仿佛流浪漢般亂糟糟的頭發,還是用拟态裝置生成出來的。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就好像聲帶受過傷似的。
進次郎看了他一眼,然後略微欠了欠身,點了下頭。
那人隻是眯着眼一笑,沒再多言。這時候,已經有人起身離開,例如管理員,她仿佛完全沒注意到會議廳上空凝滞的氣氛,見投票結束,新政令激活,下一屆輪值主席也已經産生,于是就果斷地打開身後的門離開了。
也有人仍舊坐在原地,好像在等待什麼。
會議室的景象逐漸褪去。
進次郎隻覺一陣恍惚,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回到小城市政府大樓從緊急通道進入三樓的門前了,看着眼前仍舊是用線條勾勒出的風景,進次郎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搭上了門把手,緩緩用力,下壓。
一步,一步。
進次郎的目光凝實,屏住呼吸,一邊推開門,一邊緩步走進了三樓的走廊。
果然,和父親說的一樣。
進次郎在走廊上站定,這才松了口氣。
隻要堅定自己内心“不想離開這裡”的想法,就算是推了門也不會離開這個空間。這個空間,實際上隻要你“想”離開,就能離開。而所謂的“推開門就能離開會議廳”,其實就是利用“推開門”的這個動作,加強自己内心“想要離開這裡”的想法的心理暗示罷了。
眼前,赫然就是之前三樓那扇被U型鎖鎖住的玻璃大門。
“我不想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