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馮若琳高聲提醒,“在門口站着做什麼,趕緊進來。怎麼,看到你舅舅來了,高興糊塗了?看不成倆,你和你舅舅這麼親......”
“閉嘴。”談婕向來不與人争口舌,現下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猛地推開馮堯,疾步走進家中。
馮若琳原本還在把玩着自己腕上的珠寶,見此情形,愣了一下,旋即怒道,“大晚上的發什麼瘋,你爸爸還在這兒呢。”
談風倒是沒說什麼,隻是眼神頗為嫌棄。
談婕耐着性子向馮若琳伸出手,“不是說要把東西交給我嗎,現在我人也到了,你也該履行承諾。”
“急什麼,今天你舅舅好不容易回國,我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當年在人家那邊住了那麼久,難道不該有所表示?”馮若琳慢條斯理地招呼樓上的談頌下來吃飯,絲毫不在意談婕的表情。
無奈,談婕暫且坐在角落。
緊接着,舅舅馮堯也向她走了過來,笑眯眯的模樣,若是旁人看來,定覺得此人溫順和善。
隻有談婕清楚,人若是生出惡念,遠比表面看上去還要髒得多。
飯桌上,談風端起酒杯,與馮堯隔空相敬,微笑道,“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歲數雖然漲了,相貌卻沒什麼變化。”
“我這把年紀了,難道還能年輕十八歲不成,”馮堯大笑幾聲,目光瞥向悶頭吃飯的談婕,“倒是我這個侄女,真可謂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啊。”
談婕手裡的筷子磕在餐盤邊緣,發出清脆而不合時宜的聲響。
對面的談頌低聲道,“姐,舅舅難得回來,你别把在外邊的情緒帶到家裡,好嗎?”
她是會說話的,短短幾句調轉重心,讓談婕獨自成為衆矢之的。
果不其然,馮堯聞聲,略帶疑惑地轉過頭問道,“怎麼了,是工作不順利還是感情不合适,都可以和舅舅傾訴。還記得你十幾歲初次到我家......”
“你們沒和他說我跟紀燎的事?”談婕眸色冰冷,看向在場每一個人。
談風瞪她一眼,“我們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份。”
馮若琳也随聲附和着,“我們這不是想等你到了,再一起将這件事情告訴你舅舅嗎,不用着急。”
馮堯哦了一聲,“紀燎,這名字我有印象,當初寄住在我們家的那個留學生。小婕,我記得你們後來分手了,難不成如今舊情複燃了?”
說着,他還笑出聲來。
“您是說,紀燎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與你們曾住在一起?”
聽到馮堯的話,談頌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
曾經有媒體嘗試深扒紀燎早年的個人經曆,怎料紀家對紀燎信息的封鎖密不透風,無人得知他具體就讀于哪個國家、哪所學校。
就連留學的這點傳聞,也是從紀燎本人為數不多的采訪中挖掘出的隻言片語。雖然少,但從紀燎在商業會議中與外國人交流時使用的流利口語中不難看出,的确屬實。
這些談頌知道,談家父母身處富人區的底層,自然也能聽到些閑言碎語。
不過,紀燎留學期間選擇的寄宿家庭竟然就是馮堯夫婦,實在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你們怎麼一個個都這副表情,難道是我認錯了?小婕,你們說的紀燎和我想的不是同一個人嗎?”
馮堯伸手便要去摸談婕的手腕,被女人迅速躲開。
談婕對着一家人招架不來,索性直接承認,“是。早在六年前,我就和紀燎在洛亞爾見面了。當時他還隻是個普通學生,沒現在這個紀家大少爺的身份。所以,我和他談了一場戀愛,最後以分手告終。”
“當年我把他甩了,紀燎估計得恨死我了。現在的他,恐怕會狠狠報複我,以及一切和我有關的人。現在,各位滿意了嗎?”
其餘在場四人陷入沉默,空氣寂靜得可怕。
直到馮堯滿腹狐疑地開口,“紀家大少爺?這麼說,紀燎的家境還是很好的,并沒有當年我看見的那樣窘迫。”
馮若琳拍了拍桌子,對自己這位常年居住在國外而不熟悉國内豪門的弟弟翻了個白眼,“何止!他可是頂級豪門的繼承人,與我們這種小富之家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尋常人如果想要與他攀關系,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時間和金錢。沒想到啊,他居然住在你家,還和談婕有那種關系。”
說着,婦人看了眼談婕,眸中情緒翻轉,不知在醞釀些什麼。
談頌突然幽幽來了句,“你們明明已經分手,可如今偷拍的親密照已經滿天飛。姐姐,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既然你喜歡,這份運氣就給你好了,”談婕不在客氣,破罐子破摔般的口吻出聲質詢,“你們也知道紀家二少爺那位前女友的下場吧?如果願意,我們可以一起。”
緊接着,她語氣兇厲地對馮若琳說道,“反正遲早是要各尋出路的,為了防止以後東躲西藏互相難以見面,東西給我。”
馮若琳的臉色變得尤為難看,而後轉頭看向談風。
談風比她要平靜許多,手指不自然地敲打着桌面,沉浸在思索之中。
這時,馮堯忽然提到了賀潛,“你哥哥如今正在國内,你們應當見過面了。”
明面上,賀潛是馮堯的兒子,可兩人連姓氏都不甚相同,更别提親緣關系了。馮堯原來在國内做生意,早年賠了許多資金,自此債台高築。為了躲避國内的債主,他想盡辦法逃到國外。沒想到,遇見了賀潛的母親琳達。
琳達的祖父是發明家,擁有個人專利,公司收入頗豐。兩人相戀不久後奉子成婚,最終選擇步入婚姻的殿堂。
當然,琳達有一個要求。
那就是孕育的孩子需要随琳達在國内的姓,名字可由兩人共同商定。
這才有了賀潛這一名字。
既提到賀潛,談婕便回應道,“見了,他現在過得很好。”
離開他這種人,一定會更好。
談婕在心底悄悄祈願。
談婕無意回話,可馮堯卻對此窮追不舍,“我倒是聽你哥說,你們兩個關系好得很,經常探望彼此。舅舅也是照顧了你那麼些年的,也沒見你對我有所表示呢。”
他咧開嘴沖着談婕笑,一雙眼睛微微眯起,簡直與十多年前的夏日如出一轍。
令談婕幹嘔不止。
“你說這些話,自己不覺得惡心?”談婕不想和他們起正面沖突,可有些話不得不提。否則,罪惡會像藤蔓向上滋長,直至有一天達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而她,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低垂着眸,生怕哪句話說錯就會被趕到冰天雪地裡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聽到她難得尖銳的反擊,馮堯卻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似的,反而興味盎然地望着談婕,竭力從她臉上捕獲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孩子長大了,知道躲着長輩了,舅舅可以理解。隻不過......”馮堯雙手抱胸,口不擇言,“你那個時候年紀尚小,沒有分辨事物的能力,輕易将自己的清白交給其他男人,真是可惜了。”
談婕已經處在脾氣暴烈的邊緣。
她撐着最後一絲理智,“如果你們今天擺了這場鴻門宴隻是想在我面前找到一些存在感,那還是不必費心了。大難臨頭各自飛吧。”
撂下這段話,談婕起身要走。
“等一下。”談風驟然出聲,談婕沒打算理會,已經來到門口。
“小婕,你難道忍心看着我和你媽媽白手起家的産業被紀家盡數吞沒嗎?”
記憶裡,談風從不提有關母親的事。
這還是第一回,他将公司從起步到發展的過往和盤托出。
談婕心底泛起濃濃的酸澀,若是母親能活到現在,也該看到公司壯大的盛景。
看來,談風并沒有忘記,隻是平日不願講出來罷了。
這時,沉浸在回憶中的男人突然換了語氣,沒來由地道了句,“如果你跟了紀燎,對于公司而言會是一大助力。小婕,這也正是你媽媽所希望的,願你得到幸福,願苦心拼搏的事業有所成就,兩全其美。”
緊接着,是馮若琳勸說中夾雜着威脅的話語,“如果你能搞定紀家,你媽媽在天之靈,也會開心的。屆時我再将你親媽的遺物交給你,了卻你從小到大的一樁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