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韓夫人家的馬車如約來到了慈幼局門前,将歲檀直接送去了韓夫人的娘家——許府。
歲檀從馬車上走下,跟着許府内的奴仆來到了許府的花廳。韓夫人早已在那兒等候,正立在自家嫂嫂——許夫人的身旁柔聲寬慰着。
韓夫人見歲檀來了,便扶着正用手絞着帕子的許夫人一塊迎了上去。
“小壇妹妹,你可算來了,我嫂嫂這左盼右盼,心中焦慮極了。你快同她說一說,寬寬她的心。”
歲檀與韓夫人一笑,便看向許夫人:“許夫人。”
許夫人忙抓住了歲檀的手,目光似要穿透歲檀的眼睛:“壇姑娘,我兒日後果真是癡兒麼?”
夫君他請了那麼多都城内外有名的大夫來瞧,也是有幾位大夫說她兒子無事,說着“貴人語遲”之類的話。因此她心底裡其實是不信自己的兒子真是個癡兒的。
畢竟那幾名神醫也不都認定她兒子是癡兒呀。
可是夫君卻說甯可信其有,也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她便也跟着有些怕,萬一那多半的神醫說的是真的,她若是聽信了說孩兒無事之人的論調,日後孩兒長大後便為時已晚。
她雖是個婦人家,可“術業有專攻”的話可還是聽過的。
雖不知道這位壇姑娘師從何人,可小妹卻說壇姑娘對癡兒的醫治甚有研究,因此她便也想聽聽專攻癡兒之術業的壇姑娘是如何說的。
沒準真是個小仙姑,菩薩看她心善虔誠,特地派來幫她的呢。
歲檀道:“若是置若罔聞,恐怕小公子會與癡兒無異。”
許夫人聽了,揪着的心捏攥得更甚:“依姑娘看,可還有救麼?”
歲檀道:“首先我需要與夫人您說明白,小公子并非是癡兒,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在某些方面天資聰穎的人。他隻是天性孤僻些,會叫他天生不愛與人打交道。因此,我能做的,便是幫着他發現同人交往的趣味來。但我不會開藥、針灸,亦不會推拿。”
在現代時,許多帶着孩子前來找她做兒康的家長便總是問:大夫,你是給我家寶做按摩的是吧?大夫,你看我兒子吃點什麼藥好啊?大夫,我聽說有個什麼電療......
對此,歲檀與同事們總是一遍遍說,我們不是做推拿的也不會開藥,是依據理論知識進行康複訓練。可總有家長覺得,他們就應該做按摩、開藥,上各種高科技儀器,否則就是騙他們的錢。
此前在慈幼局領着小凳子他們做康複訓練畢竟不是什麼人給的硬性指标,隻是單純的她想去做便就那麼做了。但今回是他人所托,是以她覺着應該提前同人知會的。
許夫人聽後,想到這幾日各式各樣的神醫給孩兒他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藥,那藥的顔色叫她看了都覺得苦。看着兒子這兩日喝藥喝得小臉蠟黃她便覺得揪心。如今既然不用吃藥什麼的,自然是極好的事。
隻不過自古神醫治病無非就是開藥、針灸推拿這幾種法子了。那壇姑娘又如何醫治睿兒?
她問:“姑娘是要動刀子麼?”
她是聽說過有些遊醫總愛在人身上下刀子的。可睿兒還那般小......
她蹙了蹙眉,“就沒有别的法子了麼?”
歲檀知道她誤會了,一笑:“夫人,我不動小公子一根汗毛,就同他玩。”
“玩?”許夫人又不懂了,玩就能治病?她看向歲檀的目光忽有些撲朔起來。
韓夫人卻拉了拉她,柔聲道:“嫂嫂,咱們睿兒反正還小,合該是頑皮的年紀。那些神醫給開的藥咱們照樣吃着,也不耽誤不是。”
許夫人覺着有理,便點了點頭。
歲檀又說:“還有一樁事,得叫您答允。”
許夫人:“什麼事?”
歲檀道:“每日允我帶小公子去慈幼局内待上三兩個時辰。”
許夫人一凝眉。慈幼局内可都是孤兒,野性未脫,她怕傷了孩兒。
歲檀道:“小公子需要有些同齡的玩伴。幼狼合該在狼群中長大。”
許夫人道:“我們府上奴仆家的孩子與睿兒同齡的也不少,叫他們伴着睿兒就是了。”
富貴人家的公子,哪個沒有個伴讀什麼的,這些她還是知曉的。隻是她原本想着要親自挑一個機敏聰慧的,免得被外面沒來由的野小子帶壞了自家孩兒。
歲檀道:“小公子為主,他們為仆,恐怕會因着對小公子的敬意,不敢同公子親近。”
許夫人道:“那我便請這都城裡的夫人帶着孩兒來家中做客。”
韓夫人卻握了握她胳膊:“诶,這京中的夫人們哪會日日上門。還是慈幼局内同齡小兒更多些。你若是擔心睿兒,多遣些仆從跟着就是了。”
許夫人想了想,終究妥協了:“就照壇姑娘說的辦。壇姑娘可随我去看看睿兒?”
歲檀跟着兩位夫人,繞過重重的花木,來到了一間僻靜的小卧房内。
卧房内,乳母正晃着搖床,搖床内小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頭頂的覆海,看着很是安靜美好的畫面。
許夫人看着自家兒子如此乖巧,心裡不由地又柔軟了許多。這麼乖巧的兒子,不哭不鬧,連乳母也說他好帶,怎生會是癡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