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姐姐恕罪,是妾糊塗。”
李太後看着滿室的繡面,饒是早已經聽行露陳述過一回,現下卻也不禁有些吃了一驚。
她歎了一聲氣後,說:“你這是何必。”
許太妃哭訴道:“先帝專寵殷妃,冷落妾與其餘的姐妹,妾實在是心中不平。”
李太後道:“你可知詛咒妃嫔是重罪,如今你叫哀家該拿你如何是好。”
許太妃忙又磕頭:“妾沒詛咒她,她的死跟妾沒有關系。”
李太後指着那躺在棺木中的殷太妃的那幅繡面,說:“其餘的你尚還能開脫。這幅繡面,你又當如何說?”
許太妃的額頭已磕得染了血,又緩緩擡頭看向李太後。
“是妾糊塗,是妾糊塗。可是姐姐您看,這繡面上妾繡的棺木與殷妃去時停的棺木的模樣是一樣的,妾哪裡通曉日後棺木具體會是什麼模樣。是以,妾這幅必然是殷妃去後才繡的,因此也并不能說是妾行了那巫蠱之事。”
李太後是記不得當初殷太妃入棺時的棺椁是個什麼模樣的,隻是若是以許太妃這樣說,便也的确算不上是許太妃行了巫蠱之術,才害了殷太妃的性命。
其實殷太妃已死,且這些事兒也都是些陳年舊事,許太妃先前對自己也向來是恭順聽話得很,她其實是樂得給許太妃一個恩典的。
隻是江王畢竟在這兒,她總還是要顧及着些他。
是以,李太後将目光落在了江王身上。
殷太妃離世雖已多年,可江王對昔日母妃躺在棺木中的畫面卻一直記憶猶新。
其實許太妃說的并沒有錯,這繡面上的棺木模樣确實是先前母妃離世時用的那副棺木的樣子。
但是許太妃不該将繡着母妃模樣的繡面放在地上踐踏。
他背對着許太妃,低垂着頭,聲音低沉。
“太妃您嫉恨母妃分了你們的恩寵,可母妃卻是一心想同你們做知心的姐妹。先前母妃在時,母妃時常對我說,叫我要将你們視作與她一般,要像尊敬她一般尊敬你們。
“我對母妃說,你們好像并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母妃。可母妃說,你們同在宮中,各有苦衷,其實都像那籠中的鳥。與其為了籠外之人所施舍的微薄谷物而彼此争搶得頭破血流,為此耗費更多的體力,不若彼此同心,互相看顧,在這籠中未必不是另一番桃源天地。”
說完,他站起身來,對李太後與許太妃行了一禮。
“母妃先前叮囑,我不敢忘,今日之事我卻無法替母妃諒解太妃。”
李太後聽了江王的那番話是愣了一下的。她向江王走近些,握了握他的手。
“你母妃她是頂良善的人。”
随後李太後又斟酌道,“斯人已逝。既如此,許太妃你便在佛堂内日夜為殷貴太妃抄經禱告,求得她的寬宥。同時也濯一濯你心頭的濁氣。”
許太妃忙不停地謝恩。
歲檀本在一旁站着,頭腦中飛快地接收着這幾位人物之間的愛恨情仇。
現今見李太後頗有些就此作罷的架勢,不由地試探地問:“太後殿下,妾身那日的确去過貴妃宮中,但沒有說上幾句話便昏倒在了延嘉殿裡。那時妾身的兩名侍女應是等在延嘉殿内。”
李太後聽後,又睨向許太妃:“這密室,你先前告訴你外甥女了?”
許太妃連連搖頭:“妾雖自知大多時候管不住嘴,可也知道這種事哪裡能四處去嚷嚷。”
李太後道:“你可要想仔細了。淑妃是個溫厚孩子,決計是不知道你竟在熏風殿内偷偷弄了這樣一間密室出來。江王妃的兩個侍女又是在你這密室内叫人發現的,既不是你那外甥女,更不可能是淑妃,難不成是你?”
許太妃惶恐得很:“不是妾,妾人在宮外,哪裡能手眼通天到這樣的本事。妾與江王妃向來也沒有什麼交集啊。”
李太後道:“你向來疼惜你們許家的子侄,你那小侄孫先前死在江王府上,未免你不會因此嫉恨?”
許太妃哭道:“不是妾,真的不是妾。”
李太後冷哼一聲後道:“那就是你的侄女兒許貴妃?”
她之所以将許太妃叫進了密室中來,一方面是為的顧全皇家的顔面,先帝太妃行厭勝之術畢竟不光彩。
可最要緊的,其實還是眼下江王妃這樁事。
無論此事是不是淑妃做的,放在衆人眼前的卻定然不能是淑妃。
她不過是想看一看,在自己與侄女之間,許太妃會選擇誰。
許太妃饒是再蠢,現下也想明白了這層道理。
淑妃那是李太後的親侄女。
哪怕當初的自己對李太後對麼忠心耿耿,在這層親緣關系上,李太後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護自己的親侄女。
哪怕許太妃連現今具體是個什麼狀況都尚未搞明白,但她的心中卻也忽地堅定了。
她說:“這密室,先前妾曾帶貴妃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