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像是一直在被一隻手抛上抛下,心髒難受得厲害,頭頂好像被人用力打了幾拳,整個人頭昏腦脹地隻剩下本能——像隻樹袋熊一樣手腳并用,抱住那根桅杆猶如抓上救命稻草,屏氣凝神地看着那場戰鬥,一動不敢動。
一道橘色的身影忽然從她身邊蹿了出去,露比卻已經沒什麼阻止的力氣——安塞西亞仿佛被那頭骨鲸上的某些東西吸引住一般猛地沖出瞭望台,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它就已經通過那些鈎索跳到骨鲸身上,一路向上攀爬來到巨鲸顱骨,絲毫不見平時那副懶洋洋模樣,攀上骨鲸身體之時甚至沒有引起除了露比這個主人以外其他人的過多留意。
[安塞西亞,危險——你這是做什麼去??]露比緊張地在心裡詢問,安塞西亞卻反常地沉默,它甚至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她的腦中通話請求。
緊接着,在露比緊張得完全不敢說話的注視之下,安塞西亞像是看到了某種好吃的食物一般,整隻貓跳進骨鲸“眼眶”中燃燒的黑色權能火焰,将自己的身體盡數沒入其中。
“啊……”露比吓得猛然捂住嘴唇,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因為過度的緊張而變得更快了,下一秒就會沖出她的身體。
[安塞西亞——安塞西亞你還好嗎?]她不停試着和那隻肥貓進行腦中通話,感覺到的卻隻剩下一團混亂——它好像來自于安塞西亞此刻的意識,它在沒入火焰之後依舊存活,或是說,正在和某種她暫時看不到的存在争搶一些東西。
它應該是性命無礙,卻在經曆一場無聲無痕的搏鬥。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露比的心下微松,卻仍做不到完全放心,直到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搖晃得那麼嚴重,才意識到安塞西亞似乎用了某些辦法,對這隻骨鲸進行過精神控制。
海上風浪略微平靜了些,巨鲸的掙紮也開始變慢——它的身體如同初生般緩緩放松,那些緊纏着它軀殼的鈎索也随之滑脫,那道維持着“生命”與權能的魂火卻開始劇烈閃爍起來,不斷跳躍着試圖将那隻橘貓焚燒殆盡。
橘貓全身都沾染了那種陌生權能的黑色,整隻貓卻像是瘋了一樣在火焰上用力啃着。和一隻巨大的骨鲸魔獸相比,它的身體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樣的行為也讓它痛苦地掙紮着試圖擺脫那些黑霧的侵蝕。
縱然痛苦萬分,吞噬的行為卻仿佛已經成為它的本能。露比心下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片刻,她一咬牙,召喚出藤蔓纏住自己的身體,又學着尼爾和其他近戰傭兵們的樣子,将自己拴在藤蔓上,頂着整個甲闆傭兵們的驚呼聲,控制着那些藤蔓把自己放到骨鲸頭顱一旁。
剛剛靠近那片黑色火焰,惹人不适的權能力量就讓她體内的魔種和葉子都叫嚣着抗議起來,還有了點兒開始發蔫的迹象。但很快那枚種子就像是被重新激活了似的,開始在逆境之中源源不斷地茁壯生長起來。
強大的自然權能力量充盈着她的軀體,她覺得自己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強。
點點白光在露比指尖聚集,她的人還狼狽地吊在那根藤蔓上,左手卻悄然握住了那支梅林魔法杖。
魔法杖上隐約有光芒閃過,她卻沒什麼顧及的心力了——她毫不猶豫地将權能力量丢到安塞西亞身上,幫它驅散那些會讓它感到痛苦的黑色火焰。
又一場漫長的拉鋸戰重新形成,她體内的權能種子像是受到某種刺激一樣瘋狂地冒出葉子,從兩片到三片,再到四片……一道細細的莖在葉子之間慢慢長出,頑強地幫助她對抗黑暗的侵襲。
那隻橘貓很快就陷入昏迷,露比也覺得自己開始精力不濟了,就連維持着藤蔓的力量都開始搖搖欲墜。
——看來,是又要到達這次提升的極限了。
露比想向人求助,眼前卻是一陣模糊,頭也疼得厲害。最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的火焰似乎已經快要被安塞西亞給全部吞噬殆盡,那隻橘貓的身上也開始微微亮起光芒,随之而來的就是那頭骨鲸的“生命”也開始走向盡頭,很快就會沉沒于天海之間。
她想伸手把安塞西亞給拽回來,人卻是一陣難受乏力,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又來了,緊随其後的就是眼前的又一陣模糊。
一道精緻的鈎索忽然向她纏了過來,穩穩地纏在她的腰間。認出那是尼爾的随身武器之後,露比微微松了口氣,無意識地伸手去拉安塞西亞的尾巴,也不知自己的手是不是拽空了,但她在昏迷之前卻隐約看到一點白光出現。
失去活力的骨鲸飛快地沉入大海,海面上的風暴也有了停歇迹象。
一道黎明的曙光透過雲層出現在天邊,恰到好處地照亮了她面前的微小空間。
她恍惚間看到一個穿着白衣的人影——他站在一團光暈之中看不清容貌和表情,隻能辨認出對方仿佛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給她留下一個讓她隐約感到熟悉的眼神。
是……傳說中的天使麼?
露比腦中蓦地閃過這般想法,緊接着就什麼都記不住了——她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在将沉的骸骨之間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