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早就找專人破解了該帖的IP地址，溯源查去，是大學附近幾個網吧。周天域幾乎可以斷定對方在學校内部有眼線，才能輕而易舉找到時甯租住的公寓，并給學術委員會投舉報信。

“帖子裡有一部分信息是真的，這比較棘手。”唐立隐隐有些擔憂，“估計在學生中早就擴散開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對你的小情人有影響。”

周天域讓唐立順着網吧的線索繼續查，盡快找到始作俑者，才能進行下一步應對。剛挂斷電話，杜醫生又用綠泡泡打語音過來。

“天域，對不起，我舅舅真不是故意的。”杜仲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很累的樣子。

周天域當然明白王校長不可能注意到BBS這種小事。“管理員也太後知後覺。如果這次針對保研的網暴不嚴肅處理，怕下回被曝光的就是我們捐建的實驗室。”

“不會的，保證沒有下一次。”王校長老邁地聲音傳來，“周總，不好意思，下午值班的論壇管理員家裡出了點事，賬号處于挂機狀态，所以才沒有及時發現。我們已經作為教學事故在走追責程序。”

以周天域的個性，本來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要求将管理員調離崗位。同一時間，從論壇到舉報信箱再到時甯居住的教師公寓門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故意為之。對方有着不把事情鬧大不罷休的架勢，隻可惜手段幼稚，完全經不起推敲。不過有一點對方拿捏得很準，這場風波鬧得越激烈，受傷害最深的還是時甯本人。

“謝謝王校長，我也希望到此為止。”事已至此，周天域隻能選擇妥協。他把面前已經冷掉的感冒靈喝完，無意擡眼，見時甯站在樓梯口，睡衣松垮地挂在身闆上，臉上寫滿失落。

“睡不着。”

周天域招招手，回廚房泡了壺菊花茶。小網紅正襟危坐地等在桌前，像臨考的小學生。

方才時甯滿懷心事，隻随手把房門一甩，就癱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委屈、不甘、酸楚一齊湧上心頭，遲來的眼淚如潮水般打濕床單。直到樓下突然傳來周天域的聲音。

小網紅越聽越震驚，這個隻有過幾面之緣的男人，居然肯主動站出來。還不惜提到捐建的實驗室，毫無顧忌地拿身份施壓，就為幫自己讨回公道。

至始至終，周天域都沒過問半句傳言真假，自己是不是有錯在先。時甯雙手抱着瓷杯，菊花茶散發出袅袅清香，又暖又熱撲在臉上，模糊了視線。

“會過去的。”周天域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不是什麼大事。”

時甯點點頭，鬼使神差地開口，“那什麼是大事？”

“生死。”

小網紅破涕而笑。眼前的周大總裁出身顯赫，年輕有為，舉手投足間滿是與生俱來的驕傲和霸氣，不像經曆過生死的樣子。

周天域拿過時甯的茶杯斟滿，愛憐地揉了把小網紅毛茸茸的頭頂。“真的，在你這個年紀，我都被綁架過好幾回。”

時甯點點頭，怕勾起周天域傷心事，沒有再往下問。隻揉揉眼睛說困，就回房間去了。

把門關好，譚佳馬上打來視頻邀請。謹慎起見，時甯點了拒絕，然後又用語音打回。

“我剛從班級群知道網暴的事。天啊，你怎麼樣了？”譚佳語氣焦急，氣喘籲籲，“連碼都不打，還找到你住的地方，簡直是瘋了。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報警的話，侮辱诽謗鐵定行政拘留。”

時甯故作輕松，“沒事了，在朋友家呢。”

譚佳稍稍放心，又義憤填膺地說，每年保研名單公布的時候，學校裡必出幺蛾子。連平時形影不離的閨蜜和兄弟，都可能為了一個名額毫不留情在背後插刀。

“正常，利益所至。”說到兄弟，時甯第一個想起龐侃，不過這小子從進校門起就抱着六十分萬歲的态度，明目張膽地混起日子，三年來挂過的科目比過的還多。

兩人把班上同學排查一番，也沒得出個結果。時甯靈機一動，詢問起學校的保研規則。畢竟從開始他就沒打算走保送這條路，連材料都是郭教授催着準備的。

“如果這次舉報成功的話，會有人遞補你的名額。”

時甯恍然大悟。雖然他也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途徑把自己查了個底朝天，連家庭信息和中學舊照都被公之于衆。但如果成功的話，他被取消保研資格，馬上就有人順理成章頂替。

“論壇截圖我看到了，涉及到侵犯公民信息，完全可以拘留的。”譚佳替時甯忍不下這口氣，還是想把幕後之人公之于衆，“如果現在不方便，咱們就做證據保全，過個半年一年再追責。”

“不用了。先讓子彈飛一會兒。”黑暗中，時甯抱着軟軟的杯子，悄無聲息微笑起來，“學姐稍安勿躁，等着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