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相連四個字總能起些作用,那姑娘看到秦思雨的義肢後愣了愣,慢慢安靜了下來。
秦思雨看準時機,趕緊把她的右臂給套上去。
“你不用急着去使用它,可以先把它當成一個托盤,右手拿勺子……對沒錯。”
和大部分失去了慣用手的人一樣,另一隻手常年打輔助打習慣了,突然被扶正有點困難。
姑娘使用左手肉眼可見地有些困難,可好在手裡的是勺子不是筷子,比較好控制,也就開頭使得有些笨拙,多吃幾口就逐漸上手了。
見對方情緒穩定下來,秦思雨也安心吃起自己的夜宵,又非常大方地分了一盒麥樂雞和蘋果給對方。
兩個深夜emo的人聚到一起,也沒再說什麼話,好吧,秦思雨本是個話多的人,不過此時此刻自己要再說些什麼這姑娘估計又要哭,還是閉嘴吧,避免等下又戳她淚點把護士引過來。
兩人都安安靜靜吃完自己手裡的東西,樓梯間裡偶爾隻有收拾包裝紙的聲音,還有一些時不時吸鼻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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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過後,兩人離第二次見面并不遠,也就第二天中午,那姑娘就找了過來,手裡拿着一些錢,說是把昨晚的雪糕、麥樂雞、蘋果和水的錢結一下。
也是這個行為,秦思雨就知道對方不是個愛占人便宜的,也沒推脫說我請你吃什麼的,把錢收下。
“秦思雨。”秦思雨伸出一隻手,“你叫什麼名字?”
她本來就是個很e的人,即使現在因為事故而變得有點i,但這并不妨礙她交朋友。
“安諾。”
安諾聲音有點啞,臉看起來剛哭過沒多久,眼睛還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眼眶還有欲出不出的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把錢給了秦思雨就準備離開,可是被後者叫住。
“今晚想吃什麼?”
“……今晚不想吃。”
“吃一個吧。”秦思雨從一旁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一個本該用來放試卷的那種文件夾,裡面夾滿了花花綠綠的外賣宣傳單,“我晚上不吃東西睡不着,你要是也睡不着的話,拼個單呗。”
秦思雨甚至不用問,就知道安諾這段時間鐵定會失眠一段日子,畢竟不僅她,轉病房前她有一個摔斷腿的病友,也是晚上疼得睡不着,疼得晚晚嗷嗷叫,或是抑郁得晚晚嗷嗷哭,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此完蛋了。
秦思雨雖然也失眠,但也架不住對方這整晚整晚地嚎,父母理解對方,也擔心自己閨女休息不好,便幹脆把人轉到單人病房。
不知道是美食勾引起了作用,還是安諾好奇她那一整冊的外賣傳單,提起袖子拭掉那要掉不掉的眼淚,回到床邊翻看起來。
她在那邊看,秦思雨則盤着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看着她。
……她就說這個姑娘怎麼那麼眼熟。
作為一個女同,又是記性比較好的女同,即使隻有一面之緣,她也可以記住每一個漂亮小姐姐的臉。
就算對方當時化了妝,帶了假發,但隻要中途不整容,人本身的骨相不會有太大改變。
但凡是個學美術的……就算不學美術是個愛好畫畫的,沒看過也至少聽過【鏡中人】這個作者,粉絲愛稱她MIRROR,畢竟她不僅漫畫五部曲封神,就連插畫也是可以拿來當教材參考的級别。
就連秦思雨一個搞建築設計的,老師也拿過MIRROR畫的圖來作過課件。
加上秦思雨也淺當過一段日子二次元,看看漫畫追追番,自然也拜讀過MIRROR的漫畫和插畫,參加過她的簽售會——最近一次也就是一年前,并不久遠。
當時剛知道鏡中人年紀比自己還小的時候,她還感歎了一句“人比人氣死人”——長得可愛聲音又甜,還天賦異禀,年紀輕輕就拿下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有的成就,坐擁無數粉絲愛戴和視為的榜樣。
所以她對MIRROR的長相有印象。
起初隻是覺得安諾有點像,不過現在她低頭看傳單的角度,倒是跟MIRROR 簽售時低頭的樣子一模一樣,秦思雨有理由認為,隻要她沒個什麼雙胞胎姐姐妹妹,她倆就是同一個人。
這麼一想,她也能理解安諾現在為什麼這麼奔潰。
沒了慣用手,等于她被人無聲殺死在了神座上,是場無聲無息的神明隕落,所有夢想,榮譽,驕傲,掌聲,贊美全都随着這隻失去的右臂一樣,離開了她。
所謂被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大概就是這樣吧。
安諾還不知道秦思雨已經認出了她,正紅着眼睛但認認真真翻看着外賣傳單。
“能吃這個嗎?”
安諾選東西還選得挺快的,不一會兒就看中了一家烤肉。
“可以,正好我也想吃這家。”秦思雨很爽快,她也盯了這家挺久了,不過起送量略大,她就算食量大也吃不完。
“你把想吃的圈起來……或者打個勾,都可以,看你方便,做個标記就行,今晚我來點……”
女生交起朋友來,說簡單也挺簡單,說難也挺難的,有的可能認識多年都僅處于點頭之交,不一定成為朋友;有的則是一場不到兩小時的宵夜,兩人就成為了朋友。
一起吃夜宵這件事,隻有第一次和無數次,兩個失眠且不是特别老實的病人,每晚定時定點都跑到十樓的樓梯間裡吃夜宵,暫且不提對身體好不好,至少在精神狀态上是好了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