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現時帶來一個黑色的方盒。
林庭語看了一眼:“道具店買的?”
一路到美國,赤井秀一基本都陪在他附近,沒出過遠門。霍根巷有珠寶店,似乎是為了搶劫珠寶店的演習,隻不過在當地的熱門程度沒有銀行高,散步路過時他往裡看了一眼,櫥窗裡擺着幾排閃閃發光的商品首飾,不知真假。
道具而已,想來也沒必要擺上真的。
“當然不是。”赤井秀一說,“早就買了,一直沒拿出來。”
林庭語忍不住笑了一聲:“怎麼,不等我給戒指了?”
“等你給,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赤井秀一催促,“你該感動地收下戒指了,林先生,要我單膝下跪嗎?”
林庭語和他對視了兩秒,接過他手裡的戒指盒,翻開盒蓋。
絨布上托着一個銀色的蛇環,蛇嘴咬着蛇尾的設計,細細地繞了一圈,蛇身鱗片隐約可見,眼睛的地方鑲着透明的祖母綠,低調地閃着幽深的光。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在自我吞噬後迎接新生,永無終點,銜尾蛇向來有這樣的寓意。
赤井秀一此刻看着他的眼睛,也像戒指上的寶石一樣。
在這樣非正式的場合讓他收下戒指,好像笃定他不會拒絕,但以他對赤井秀一的了解,這人現在應該有點緊張。
因為提到見家長的話題一時沖動?
明明就是蓄謀已久。
這樣的赤井秀一他應該……見過,隻是不記得了。
沒有緣由地,他确信他見過。
“你想正式跪一下嗎?”林庭語用玩笑的語氣問。
“可以的話,我更希望你能向我單膝下跪。”
“這個恐怕不行了,但另外那個可以滿足你,沒什麼好等的。”林庭語笑了笑,語氣很溫和,“我也早就買了,勞煩你先别跪,幫我拿一下包。”
一時沒有動作,赤井秀一難得地露出了猝不及防的表情。
林庭語的心情因為這個表情變得大好。
來這裡之前他确實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也沒想過赤井秀一會拿出一個戒指,有些事情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但在蓄謀已久的方面,他做了同樣的準備。
赤井秀一。黑麥威士忌。沖矢昴。
從初見到筆友,就算他幾乎遺失了關于對方的所有記憶,依然在對方說出類似于“我可以吻你嗎”的一瞬間,體會到了被觸動的感覺。
能夠留下來的,不光是被删剩下的數據。
早就經由“那些人”證明了的,他們的生命突破了底層代碼的基礎框架,除了最容易被改動的數字記憶之外,還存在着某種貫穿始終的東西,讓細小的錯誤在不斷的重複中堆疊累加。
直到壘成修修補補也難以平衡的高度,雪崩般自行崩塌。
靈魂。精神。識。在不同的哲學和宗教裡,被定義成了不同的東西。
赤井秀一走進了被重重包裹的核心。
那裡面有一個小小的鈴铛,搖晃的時候,會發出清脆、又無法忽視的聲音。
如果有人一直在砍掉所有伸向他的手,會成為印刻的不光是飛濺的鮮血,還有那個人揮刀時映出的光。
他于是說:可以。
他以為那之後就會變得很不一樣,但似乎并不是,那之後的時間,直到今天,赤井秀一始終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那是一種過于從容,遊刃有餘到讓人難以把握的态度。
他把鈴铛握在手上,手心裡卻依然會間斷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要以什麼身份去見我的家人,林先生?
——你覺得呢?
即使已經做過所有親密的事,看起來還是很缥缈。
沒有争執,沒有肯定的态度,怎麼樣都很好,甚至不用交心,人前赤井秀一以他的朋友自居,私下相處也總有保留,他于是順着對方心意不刨根問底,赤井秀一同樣尊重他,好像他們彼此不需要對方的所有。
他還以為赤井秀一是在享受暧昧。
這不太符合他的價值觀,但說不定美國人(或者英國人)都這樣。中國有句話叫婚姻是戀愛的墳墓(?),貝爾摩德也總向他灌輸“有距離感才能維系熱情”的說法,他不理解但尊重,不介意陪對方再玩久一點這樣的暧昧遊戲,畢竟他們現在的關系足夠牢靠,一點難以把握無傷大雅。
當然,也不介意在公文包裡放一個第二選項。
過于愉快的心情讓林庭語忍不住笑了,借機舊話重提:“作為交換,告訴我一點你不想說的事吧。”
往常他提到這件事,赤井秀一總是一副軟硬不吃的态度,打着太極把話繞過去,這會卻似乎猶豫了一下。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下次拿别的來換故事吧。”赤井秀一說。
他往前走了一步,強調了一遍此刻的重要議程:“現在是交換戒指的時間,林先生。”
好吧,态度有所松動,是好趨勢。
不急在這一時。
也确實不該在這時候煞風景。
林庭語側了側頭,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赤井秀一繼續說了下去:“然後就該登記結婚了吧。”
“要盡快拿到結婚證的話,現在就要準備預約了。”
他一時有點跟不上這種轉變:“這麼急?”
“當然,在美國就把事辦了。”赤井秀一的表情好像在說“時間不多随便吃點”,“等回了日本和港島,誰知道你又想和誰結婚?”
“……不是。從來沒有其他結婚對象。”林庭語無語了一陣,“而且我在你心裡的形象有這麼差嗎?”
那雙幽綠的眼睛和他對視了一會,流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