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才聽聞葛仙翁的大名,黃昏時分人便已經快馬加鞭地飛來了,不愧是有望封神的葛仙翁,這般老當益壯。
懷罪十分羨慕,希望日後的自己也能這樣老而彌堅。
見她笑意盈盈,司命星君本以為她想去天梁宮,見見這位傳聞中的葛仙翁,誰知懷罪腳步一轉,意氣風發地拉着比祁轉身要回暮雲宮。
“嗯?懷罪星官不想去見見葛仙翁嗎?”
南鬥宮仙人喜熱鬧,若聽聞葛仙翁來,必定會好好問候一番這位新客,噓寒問暖幾個時辰不停歇,這位新來的小星官倒是與衆不同。
“故友久别重逢,本是好良辰,何必在此時去做打攪的杆子。”懷罪笑眯眯地沖他一眨眼,“司命星君其實比我更知道什麼時候該去,不是嗎?”
說完,轉過身歡天喜地地離開了。揚起的長發如飄葉,擦過司命的視線,無聲卷下一朵檀紅色的落花。
這小仙,倒挺有意思……司命望着她的背影,眸光輕輕攏合。
他斂襟撤袖,轉身時衣袂拂過階庭,闊步離開了天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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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位葛仙翁,懷罪一直很有興趣。早前便多聽聞南鬥宮的仙人們提及他,據說是個十分有趣的老仙人,不拘小節,為人很有意思,她一直想見識見識。
翌日一早,懷罪便興沖沖去敲了有容殿的門,對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比祁進行了殘忍的蹂躏,少頃,成功拽上生無可戀的好友出了門。
兩人到天梁宮的時候,遠遠見到司命星君已經到了。彼時,他正憑欄立着,聞見腳步聲,施施然轉過身,見是她,颔首以禮。
南鬥宮偌大,天府星為第一宮。地位越高,責任越大,司命是這裡泰半事務的負責之人,從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很是辛苦。
旁的神仙能夠整日遊玩,唯獨司命星君每日被案牍圈禁在書案之前。而看着窗牖外小夥伴們玩耍的身影和笑聲,他也隻能包着一把淚,繼續含辛茹苦地處理公文。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閑已是極樂,如今還要分出一半極樂出來拜谒新客,懷罪自知做不到如此地步,故而心中對他很是尊敬。
畢竟,上一個能這麼周全盡責的,還是魔尊流罂。
于是,見到他行禮,懷罪也很熱情地向他揮手緻意,遠遠地隔着,眼睛就彎成了月牙。
完全沒注意到比祁的嘴同時抿成了忿忿的月牙。
客至,落座。懷罪仍如昨日初來是那般坐在最外側,而後忽然想到了什麼,往裡坐了坐,給比祁貼心地讓出了一個位置。
還是這樣安心些——她心裡存着小心思,心虛地别開頭,比祁貼着她坐下時才釋然松了口氣。她悄悄瞟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回,眉梢沾染了狡黠的笑意。擡起頭時,正巧碰上了司命星君望過來的目光。
他就坐在他對面,目色溫和,似乎與平時看她沒什麼兩樣。懷罪選擇往最好的方向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沖他呵呵傻笑來迷惑敵人。
司命似是怔了一下,無言笑了一笑,而後偏頭看向延壽星君寝殿的方向。
腳步聲近了。
懷罪跟着偏過頭去,很快便看到一白一藍兩位怡然自得的老神仙迎風而來。
白仙袍的自不必說,乃是天梁宮主位延壽星君,白髯白眉白衣,清素儒雅。懷罪常想,若非仙人不必浣衣,一定十分難打理。
藍灰仙袍的瞧着面生,想必定是大名鼎鼎的葛仙翁了。那是個精瘦幹癟的老頭,兩頰因常年奔走四方而被風吹得透紅,卻難得有一雙明亮的眼睛,精神矍铄。
三人起身,向兩位老仙行禮。
“都坐下吧都坐下吧……”延壽星君呵呵笑着。兩手按下示意他們入座,“人老了,不在意這些虛禮。”
說着,兩位老朋友以身作則先坐了下來。
延壽星君臉上笑意不褪,目光最先落在懷罪身上,笑眼道:“這便是我同你說的懷罪,她是近日才飛渡上來的小星官。”
話音落,懷罪有些受寵若驚——明明司命星君就在面前,怎麼倒先介紹起自己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司命一眼,又看了看兩位老仙人,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彼時司命星君投來平靜的目光,似乎并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當下轉念一想——對啊,延壽星君與葛仙翁是老友了,自己來南鬥宮才幾日,不認得尚在情理之中。司命星君乃南鬥宮主位,又成仙多年,他們應當早就相識了。
一想通,心裡就無顧忌了,高高興興地站起身,向葛仙翁問好:“久仰葛仙翁大名,今日終于見到了!”
“喲,”葛仙翁兩眼一亮,“都聽說老夫些什麼了?”
懷罪告訴他:“他們說你有意思。”
聞言,葛仙翁紅頰上湧,露出餍足的笑意:“這話老夫愛聽,比所有的奉承都令人舒坦。”
殿上哄笑的時候,殿外落下清晰可辨的腳步聲,轉頭去看,正是衆仙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