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樂氣得胸口快速起伏,但對沈鶴竹的懷疑又更深了一層。
人人都道沈鶴竹是個被寵壞了的纨绔世子,可最近這接二連三的事情,他怎麼覺得,這沈鶴竹與傳言中的判若兩人呢?
另一邊,世子府陰暗潮濕的地牢中,趙雅娴幽幽轉醒。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這地牢了,說起來還真的有幾分熟悉。
她跌跌撞撞地爬到欄杆邊,喊道:“沈鶴竹呢?讓沈鶴竹來見我!”
“别喊了,世子如今正在陪着七姨娘呢,若是他想來見你,自然就會來見你的。”
又是......陸绾甯。
趙雅娴氣得磨牙。
不過,此刻的沈鶴竹,還真的不在陪陸绾甯,而是在主院的書房中等陸绾甯。
府門口的小厮說,今兒下午楊難瑞來府上離開後,陸绾甯也離開了,說是要出去散散心,但這都晚上了,卻仍然是不見人影。
沈鶴竹不免反思,是否是自己還慣着陸绾甯了,這離府的規矩是越發不遵守了。
正想着,白木走進來道:“世子,陸姨娘回來了,如今在府門口。”
“知道了。”沈鶴竹放下所有的心思,快步往府門口走去。
陸绾甯原本垂着腦袋在走路,但卻看到自己面前停着的一雙靴子,她下意識擡眸,對上沈鶴竹溫柔的眉眼,“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陸绾甯悶悶不樂地又垂了頭,心中想着的卻是,他倒是玩夠了回府了,如今又是裝出一副關心的嘴臉來。
男人,果然是吃着家裡的,看着外面的。
“去外面随便逛逛。”陸绾甯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卻半點沒有想要應付的心思。
沈鶴竹卻是不贊同地皺眉,“最近外面不安全,尤其是趙宗樂的人,你若是要出府,就多帶點侍衛出去。”
聞言,陸绾甯冷笑,想也沒想就開口怼了回去,“如今危機四伏,不都是拜世子您所賜嗎?”
說完,陸绾甯繞過沈鶴竹就離開了。
主院是不可能去的了,她幹脆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小竹早上說那邊她都整理過了,将就一晚上應該問題不大。
但沈鶴竹卻愣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
陸绾甯之前的性子極好,哪怕是有人惹了她,她也不曾有過如此憤怒的時候,但今兒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竟是如此直接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實屬難得。
因着不可能問出陸绾甯生氣的原因,沈鶴竹頭一次犯了難,回了書房後,面對一桌子的公務也沒了處理的心思,他幹脆将白木喊了進來。
白木一頭霧水,“世子,您找屬下有什麼事?”
沈鶴竹張了張嘴,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但半晌後還是鼓足勇氣問了句,“你與小竹關系如何?”
“嗯?”白木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畢竟沈鶴竹可從來沒關心過自己的感情生活,但現在......
他頗為激動地道:“屬下與小竹雖然還沒有确定關系,但感情很好。”
沈鶴竹了然點頭,“那你去問問小竹,今兒七姨娘出府以後,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白木激動的神情一下子冷卻了下來,他算是明白自己如今的作用是什麼了,但還是認命地去找了小竹。
隻不過,他沒想到一向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小竹,也會有卡殼的時候。
“我......我也不知道啊。”小竹眼神躲閃,就是不敢看白木。
白木跟在沈鶴竹身邊多年,自然也練就了一身本事,小竹這低段位的撒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歎了口氣,“我實話和你說了吧,其實是世子喊我來打聽的,向來是打算找到了根源,好哄哄你家姨娘。”
小竹眨了眨眼。
白木繼續誘哄她:“前幾日世子與七姨娘的感情多好啊,咱們看着心裡也樂呵對吧,這若是他們之間有了什麼隔閡,或是七姨娘誤會世子不關心她、不在乎她,那麼他們之間的感情必然會有裂痕,你也不想看到的吧?”
白木一邊說,小竹一邊點頭,最後煞有其事地下了結論:“你說得有理。”
小竹想了想,又覺得那并非是什麼不可說的事情,便湊到白木的耳邊說道:“其實,姨娘今兒是看到世子與那位姑娘在一起,我估摸着,咱們姨娘是不是吃味了。”
......
白木火急火燎地跑回了書房,來不及喘勻氣兒,就說道:“屬下......問到了,是......是您與雙兒姑娘在......一起的時候被七姨娘......瞧見了。”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覺得嗓子口好受了些,“小竹說七姨娘怕是吃味了,才會對您如此。”
沈鶴竹眼眸一亮,“吃味了?”
“是啊。”白木撓了撓頭,“屬下覺得,女人還是了解女人的,小竹說得說不準就是真的。”
“如此好辦。”沈鶴竹屈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帶着小竹去一趟庫房,找一些七姨娘喜歡的東西,以本世子的名義送過去。”
沈鶴竹自诩自己是了解女人的,畢竟以前雙兒生氣的時候,自己這麼做了,雙兒就立刻不生氣了。
他以為,女人都是如此哄的。
白木臨走前,他還特意交代了一句,“記得找個合理的理由帶小竹走,别讓七姨娘起了疑心。”
“是。”
看着白木離開,沈鶴竹的一顆心算是落回了原處,又一次不明白自己這麼做是為何,但他向來随心所欲慣了,也就懶得去深究。
視線轉向攤開着的公務上,他依舊沒有心思往下看,幹脆将一疊公務全都收了起來,又從書架子上拿了一本話本子看了起來。
話本子名《窮書生求娶秦娘子》。
......
小竹對陸绾甯說要去給她拿些膳食,陸绾甯原本就有些餓了,聞言就應了下來。
她坐在院子裡,瞧着天上高高挂着的月亮,她想師父了,也想師門的好友了。
她終歸對這裡是沒有半分歸屬感的,即便是落了腳跟也依舊沒有。
似乎她與這個世界是無法相融的一般。
院子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偶爾有鳥鳴聲,也隻是短暫而微弱的聲音,似是隔着很遠的距離。
陸绾甯閉上了眼眸,放任自己沉入無邊的黑暗和夢中。
“孩兒啊,咱們尚書府的案子可有線索了?”
久違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夢中,陸绾甯頹喪地坐在尚書爹的跟前,“還沒有。”
她不好意思和他說,自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戀愛感失了方向,導緻完全将查案一事抛到了腦後。
但尚書爹又如何會看不出來,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查案和愛情肆兩碼事,你說到底是他的人,喜歡他也無可厚非。”
“可我......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尚書爹似是驚訝,沉吟片刻,悠悠歎了口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成為不了這個世界的主宰,就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可我隻是個普通人。”陸绾甯苦笑。
她一生忠于梨膏糖的傳承,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偉大的理想和報複。
“普通人?”尚書爹呵呵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看着陸绾甯,滿目慈愛:“你身懷技藝,早就不是普通人了,你要相信,你有能力改變他,也有能力改變這個混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