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明一進球館，就認出這個學校“名人”。

個很高、背很挺，脫下的外套被他随意挂在臂彎裡，一身藏青色阿迪，單肩背着包，插着褲袋，光看背影都能感覺到疏離。

他似乎已經登記好，确認好了場地，朝前台點了一下下巴，掉轉過頭。

周澤明恰好站在他身後，像一簇青蔥綠芽，幹幹淨淨，連眼神都清澈明朗。

程昱幾不可聞地停頓一秒。

“好巧——你也來打球？”周澤明走上前幾步，側了側身，也露出自己的網球包。

程昱撩了撩眼皮，算是看了一眼。其他更大的反應就沒有了。

周澤明對他不冷不熱的态度并不在意，繼續說道：“我們在一個學校，辦公室也見過，你記得嗎？我叫周澤明。”

程昱終于開口，“記得，周澤明。”

怎麼會記不得，不能記得更牢了。

周澤明笑說：“——要不要一起打兩局？”

像程昱這樣的人，縱使跨山越海，披荊斬棘，再雙手奉上傷得血淋淋的、滿是功勳的心，也不一定擁有進入他世界的通行票。

他的時間如此“寶貴”，絕不會用在跟陌生人談笑風生，與己虛度光陰。

程昱當然開口拒絕，“不必。”

周澤明挑了挑眉，他是有心想結交程昱，但也不是熱戀貼冷屁股的人，于是笑笑，“好吧，——玩得愉快。”

兩個人如此擦肩而過。

程昱走了幾步路，聽見前台同周澤明說：“今天怎麼這麼晚？”

他回答，“早上家裡來了小朋友，教了會兒作業。”

前台誇獎道：“小帥哥成績好，人也好。以後的女朋友多有福氣——”

……

程昱突然轉身，“打兩局吧。”

***

周澤明的體力很快跟不上，汗珠大顆大顆浸濕兩鬓，滿臉紅暈，周身氤氲着濕熱水霧，他把拍子随手扔在地上，撐着膝蓋，喘粗氣。

程昱停了下來，一手豎着握拍，一手懶懶地插着褲袋，他本就高，俯看周澤明的眼神格外犀利。

周澤明似乎能感受到他無處釋放的怒氣，苦笑了兩聲擡頭道：“我得罪過你嗎？你好像對我有意見。”

程昱扯了一下唇，“我沒用全力。”

……

周澤明幹脆席地而坐，一隻手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我原本覺得自己體力不錯，看來跟運動員的體力真的沒法比。”

程昱把球拍塞回包裡，又從包裡掏出一瓶能量飲料，扔給他，“你喝吧。”

周澤明也不客氣，接過，道了聲謝。

擰開瓶蓋，喝完一口，周澤明緩過勁，揚了揚瓶，笑道：“這是給失敗者的鼓勵？”

程昱靠着牆坐了下來，随意曲腿，他沒有跟周澤明坐一起，隔着距離，卻少了一開始的倨傲，“這是給攀登者的獎勵。”

周澤明低低笑出聲，“行，我努力以後能跟上你兩局。”

運動結束，兩人并肩走出場館。

周澤明問程昱，“你待會兒去哪兒。”

程昱，“接個人。”

周澤明點了點頭。

他又問：“什麼時候再約一次？”

“不好說，等有空。”

周澤明因此主動要求交換個聯絡方式，方便約球，程昱也沒拒絕，掏出手機，讓他掃微信二維碼。

周澤明搗鼓的間歇，程昱瞟着他的後腦勺，突然想問一個問題。

他想着，便也脫口而出了。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周澤明一愣，這個問題從程昱嘴裡問出，詭異又離奇。

但他還是照實回答了，“聰明、文靜、努力。”

……

更詭異又離奇的事情發生了，程昱居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不是皮笑肉不笑。

是舒展的、愉悅的、神清氣爽的笑。

他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用一種十分贊賞的口氣道：“不錯，标準不錯。”

周澤明：“？”

老周已經把車從附近停車場開過來了，停在程昱面前。

程昱最後看他一眼，意味深長道：“品味很好，要繼續保持。”

而後，留下一頭霧水的周澤明，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