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受害者有罪論……”她昂着高貴的頭顱,拒絕背負這個罪名,“不,受害者笨蛋論。”
“你要不笨……”淩曜的聲音降了半個度,“怎麼跟了半路還能跟丢?”
宋卿伊啞然,眼睛瞪得更圓了。
泛着水色的雙眸,呆呆地望着他的雙眼。
“你怎麼知道我…”
跟着你…?
淩曜擡手,把傘舉到她面前抖了抖。
“用了那麼久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傘是透明的…?”
“……”
宋卿伊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就是說,剛剛她自以為精妙絕倫的走位,出神入化的僞裝,早就被識破了。
真是太太太太丢臉了。
好幾句話在嘴裡翻來覆去地颠,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實在不知道如何應對,宋卿伊隻好使出小學生必殺技——
“我要回家了。”她讪讪地把雨傘搶回來。
淩曜松手放過了她的傘,卻沒放過她。
“你怎麼不跟了?”
宋卿伊閉口不言,走到路邊四處張望,等一輛能救她水深火熱之中的出租車。
淩曜追問:“是我走太快了,沒跟上?”
宋卿伊:……
她不願回憶自己的心路曆程,惱羞成怒,拿傘柄敲他。
“我要回家了!”
“喂别打!”淩曜一邊豎起手臂格擋一邊往旁邊蹦,蹦到傘夠不着的地方就停了,“别打了,這是在大街上!”
聞言,宋卿伊停住了動作,心虛地看着街道兩旁是否有目擊證人。
左來右往空無一人,體面得以保存。
宋卿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準備抽回傘的時候,又抽不回來。
淩曜握着傘柄的彎鈎處,不讓她收。
兩個人誰也不願松手。
仿佛這不是一把傘,是一隻被兩人辛苦撫養多年的小寵物。
現在鬧掰的兩人正在對寵物傘争奪撫養權。
宋卿伊被自己的異想天開所震驚,一張小臉開始發燙。
她用力一抻:“這是我的傘!”
淩曜勾着傘柄,手臂一沉,往後一擺,宋卿伊被帶着往前踉跄了兩步。
他微微躬身,衛衣帽子依舊沒有摘下來。
兩個人就差鼻尖對着鼻尖了。
“為什麼不跟了?”他沉聲問道。
淩曜的頭發被帽子壓到了眉眼之間,顯得鼻梁越發直挺。
他本身眉眼間距離得近,眼窩不淺,看人的時候就想一汪泉水,總有些情意在裡面蕩漾。
宋卿伊看得一哆嗦,急急忙忙挪開了眼神。
她趕緊把手上的鴨舌帽扣回淩曜頭上,擋住他的臉。
淩曜還是不松手。
她心裡嘀咕:帽子還了,他怎麼還不把脖子收回去啊。
别是像上世紀的布谷鳥吊鐘,伸出頭整點報時之後卡着了?
宋卿伊想了想,伸出一根食指,抵上了他的下巴。
淩曜定住了。
下巴的骨骼感十分明顯,戳下去時隻有輕微地凹陷。
她用帶着涼意的指尖徐徐一戳。
“因為我真的要回去了。”
這會兒的淩曜特别聽話,都沒怎麼使勁,他就被輕輕推開了。
他把傘遞還給她。
宋卿伊突然軟了下來。
“……謝謝你。”
謝謝你的突然出現。
也謝謝你沒有去赴約。
宋卿伊完這句,轉身就走了。
安靜得奇異的街道,似乎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宋卿伊走一步,淩曜在身後亦步亦趨。
她走他就跟着走,她停他就跟着停,但中間始終保持着兩米的距離。
二人位置颠倒,宋卿伊從跟蹤人的那一個,變成了被跟着的那一個。
宋卿伊有點緊張,擺臂的幅度有點大,邁出的步子僵硬了起來。
原來被跟蹤的感受這麼明顯……
而有些人就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遇見了心軟的神便堅定地尾随。
宋卿伊抿着嘴,羞赧地偏頭。
所幸天色已黑,大概無人可見。
“你自己沒有家嗎?”
過了好一會兒,淩曜才開口。
“……我手機沒電了。”他的聲音中還帶了點委屈。
啊。
好像剛剛下課的時候,看到他手機确實是沒電了。
淩曜家裡好像住得挺遠的,沒有手機,大概也沒辦法回去了吧。
那……
好吧。
看在他今天幫了她的份上。
她也,樂于助人一次吧。
“淩曜。”
宋卿伊停下腳步,在模糊的夜色當中轉過身,臉上帶着點绯紅。
“嗯?”他暗啞的聲線與夜色融為一體。
傘尖點地,少女白皙的手握着傘柄,另一隻手擡在空中,輕輕一招。
“……嘬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