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哦”一聲，收起書本。

“剛過去那倆男的，你認識嗎？”晉恒回頭看了一眼。

羅懷特看向身後，兩名男子正走進書店。雖然隻看到背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認識。

他認識的人中沒有那麼高的。他們中的一個和陳天賜身高差不多，另一個則還要高一些。

就在羅懷特要轉過身來時，剛剛巧，那名身材高挑的男子也向後面望了一眼，隻一秒，又轉過頭去。

“不認識。”羅懷特說。他有一種直覺，這又是晉恒沒話找話。或者他說出這樣的話，自有他的用意。

晉恒狹長的眼睛彎着：“我看他們往這邊看，還以為你認識。”

羅懷特知道，這句話隻是一個引子。

他不說話，保持沉默。

“也許他們是在看我們。”晉恒朝羅懷特狐媚一笑，“我覺得他們是一對。也許……”他停了一下，“他們覺得我們也是一對。”

晉恒近段時間表現老實，也不再糾纏他們。羅懷特還以為他改變了，沒想到依然是老樣子。

他拉起羅浩：“浩浩，我們走。”

“開玩笑呢學神君。”晉恒當然知道羅懷特的憤怒，“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說這種話了。”

羅懷特沒理他。

晉恒快走兩步跟上：“你回家嗎？我們一起？”

是問句而不是肯定句。

羅懷特突然想到，晉恒那些天那麼老實，是不是陳天賜的原因？

那次陳天賜心血來潮要陪小胖跑步，可跑了幾晚不跑了。後來小胖玩笑，陳天賜跑步，一晚就放棄。當時覺得是小胖誇張的說法。

現在他後知後覺，如果真的隻陪了小胖一晚，剩下的那些晚上呢？

羅懷特不經意地說：“你先走，我去天賜家有點事。”

他注意看晉恒的表情，說出陳天賜的名字時，果真閃過一絲恐懼。

兩個小男孩在旁邊嘀咕着什麼。

晉恒勉強笑笑，招呼晉遠走，晉遠說：“我不走！我要他的書！他不給我！”

“我就不給！”羅浩緊緊護住手中的書。

晉遠見說不通，幹脆二話不說，一伸手就奪。羅浩退後一步：“你都有了，别搶我的。”

“我就要。”說着話将羅浩的書奪過來，緊跟着一推，将羅浩推了個坐墩子。

羅懷特忙将羅浩拉起來。羅浩說：“痛。”

羅懷特安慰他：“等下就不痛了，男子漢堅強點。”

晉遠笑話羅浩：“推一下就倒，笨死了！笨死了！”

晉恒臉上有了怒色，對晉遠說：“對浩浩說對不起。”

晉遠說：“我不說，誰讓他沒站好？”

晉恒沉下臉：“道歉！”

晉遠一愣：“我又沒錯！我回家告訴我爸你欺負我，讓我爸打你！”

晉恒的臉色愈加蒼白起來。

“晉遠！”

晉遠一蹦老高，大聲嚷嚷着：“你要是告訴你媽，我就讓我爸打你媽。不給你衣服穿，不給你東西吃，餓死你。”

羅懷特明白了，他們是重組家庭。

晉恒望向弟弟的目光閃過一絲狠毒，瞬間又恢複正常。

羅懷特想起見晉恒的第一面，固然對他印象不好，可是也有偏頗之處。

他以為他緊裹的衣服，他的長發是時尚，而他真的隻是沒錢打理而已。

每一件你看到的事情，也許都有他的另一面。

“沒事，你們快回去吧。”羅懷特說。

“謝謝！”晉恒也不再客氣，拉着晉遠走開了。

離得很遠，還能聽見晉遠威脅的聲音。

“我爸說了，你就是個累贅，隻花錢不掙錢！以後我不讓我爸給你一分錢，餓死你！”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羅懷特有些傷感，看着人們從身邊匆匆而過，每一個的内心又是怎樣的？

吃過午飯，舅舅一家出發了。羅懷特再次來到翔飛，新新文具店已經歇業，他又來到小葉阿姨家。

沒進家門，便聽見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羅懷特的心一下子輕松起來。

李爺爺、李叔和笑笑坐在小桌前包餃子，小葉阿姨在旁邊哄雙胞胎兄妹，這樣和美的生活是羅懷特所羨慕的。

“留在這兒過年吧。”李叔說。

“不用了。”羅懷特推辭。

這樣的對話，每年都要重複一遍，羅懷特知道他們是真心挽留，但他不能留下。

他在阿姨家過了一個平靜的下午，臨出門時，帶着大兜小兜回來了。

大年夜，他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李叔做的麻葉、丸子、炸魚、炸松肉擺了一大桌子。

晚上，打開電視卻并沒有看，而是整理房間，用勞作對抗寂寞。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窗外不知道是誰在放煙火，絢爛的色彩将整個天空照亮。

羅懷特的書桌上，放着本吳晨的照片，旁邊打開的書頁裡，夾着一支幹枯的臘梅。